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靳惜何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同样爱》作者:舒阳的故事 文案: 萧楚严对谭舒阳误解重重,并因为误会对谭舒阳大打出手,再误解过后,两人却自然而然的相互吸引,但爱情是如此脆弱,两人分分合合,最终……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楚严、谭舒阳 ┃ 配角:唐乐、欧阳文昌、程皓宇 ┃ 其它: ==================   ☆、章节作废   此章节作废,请从第二章节开始看,谢谢!   ☆、生于八零年代   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所有的行为都受童年经历的影响,所以,一切的因果都要追溯到生命最开始的地方。   萧楚严出生于一个工人家庭,父母是国营企业双职工。80年代,领双份工资的家庭,生活水平怎么也在小康线上下漂浮,但若你以为他因此而有一个不错的童年,你就大错特错了。   那时候国家开始实行计划生育,而他还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姐姐。他是在秉承着传宗接代思想的爷爷的坚持下出生的,他父母并不乐意他的到来,为了他,差点双双被开除公职。好在当时他爷爷是当地一区党委书记,愣是帮他父母都保住了工作。   当年他父母为了不被开除公职,不敢把他养在身边,把他放到别处养。所以他从娘胎起就四处漂泊,七大姑八大姨但凡沾点亲戚关系的他都待过。常年的借宿生活让他直到快上小学,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   他为此常常思索。但每当他一个人静静思索时,周遭的孩子们就会冲他讥笑一句:“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一开始他很委屈,会眼眶红润的辩驳否认。后来被嘲笑的次数多了,他辩驳无力,委屈变成了愤怒。谁再只要冲他喊一句,他就直接手脚上招呼。但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没个七病八痛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身强力壮吗?每次打架都以他弱不敌强,寡不敌众告终。   他住了七八处地方,印象最深的只有一个姨奶奶,辈分大才叫姨奶奶,人其实挺年轻,就比他妈大个七八岁。姨奶奶家住政府大院,他也就在那个大院里住了一两年。   又一次,周遭的小孩们又冲着他喊,“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他这次没发怒,也没手脚招呼,而是平平静静地说:“我有妈妈,我妈妈是姨奶奶!”——这是他小小脑袋思索很久思索出来的答案,但自此后,不只小孩,连大人都开始笑话他。他成了整个大院的笑话。   这些数不尽数的被辱经历最终不在沉默中灭亡而在沉默中爆发。他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思索自己到底是谁的小孩是不对的,管自己为什么要住在这个人家里又住进那个人家里是没意义的,拿起石头朝那些人脑门一拍才是有意义的。于是他照做了,一击即中,狠、准、快,打得人几个小孩脑门直流血。   那天之后,他终于被领回了家。   “你怎么这么暴力!”他爸训斥他。“不准露出这种眼神!”他妈怒骂他。他爸说:“这孩子心这么狠,真不知道像谁?”他妈说:“反正不像我。”他爸说:“肯定是被别人带坏了,真不该放到外面养。”他妈说:“都怨你,一开始就不应该生。”他爸说:“你怨我干嘛?又不是我要生的。”他妈说:“不怨你怨谁?”他爸那时候刚从电视里听到一个新词“基因”,摸着脑袋说:“这孩子基因跟我不对。”他妈尖叫起来:“你什么意思?他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爸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楚严阔别六年,第一次真正回家,听到的就是他爸妈的争吵。他看着这两个偶尔过来看他,每次都给他带点衣服、零食、玩具,然后让他叫爸爸、妈妈的人,他小小的脑袋一知半解。也许他姐是唯一懂的那个人。因为他姐后来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认真告诉他,谁是他妈谁是他爸谁是他姐,以及他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又住在那里。他望着他姐透亮的眼睛,觉得这个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这样,他带着对生命的质疑步入了小学。   小学的生活是简单的,他拍人脑门的事情在厂区里只有少数几个大人知道,因此除去他们的小孩外,他还是有几个玩伴的。丢沙包、拍画片、挑木棍、下跳棋、玩魂斗罗、打坦克大战,如果童年只是这样,那还是很不错的。   但他还是打架,天知道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可能不打架,而他学会的解决矛盾的方法就是打架。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可以宽容的对待自己小孩的打架问题,而他的父母一听到他打架,就跟听到防空警报一样紧张。   他架打多了就打出了心得,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拼,什么时候应该撤,加上他个子慢慢长起来,这先后天优势加在一起,他赢多输少。但他再没拍人脑门,这应该说明他还算是个听父母话的孩子。但即使如此,他仍逃脱不了被父母“另眼相待”的厄运。   “心狠!”这是他常从他爸嘴里听到的,“暴力!”这是他常从他妈嘴里听到的。他们总是不分原因的教训他,不管对错的责骂他。他们总是从批评他开始,到彼此争吵不休,最后以共同明确“这孩子谁都不像”结束。每次他们明确表示“这孩子谁都不像”时,萧楚严脑中就又会冒起那个他幼年常常思索的问题,但每当他想认真思索透这个问题时,他姐就会适时地制止他的思考。   他姐也劝他别打架,他姐像个小大人般的告诉他:“打架不能解决问题,应该耐心地与人沟通。”他望着他姐透亮的眼睛,似懂非懂。他姐也不勉强他懂,就陪他一起看电视。   他们家经济条件好,彩色电视、电话、洗衣机、收音机、小霸王学习机一应俱全,还装了有线电视,所以什么圣斗士星矢、七龙珠、葫芦娃、舒克贝塔、邋遢大王、阿凡提等流行的动画片,他一个也没落下。他姐那时候读初中了,却陪着他边看边笑边讲解,乐此不疲。   也许在他姐的制止下,懵懵懂懂地长大也不错,可惜生活从不由自己说了算。      ☆、走过九零年代   90年代中后期,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在迈向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步伐下,计划经济时代下的国营企业被迫破产,一时间成千上万的职工下岗,一两年就下岗了一千五百万。他父母也不能幸免。在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们双双下岗。这是国家政策,他爷爷退居二线,也没办法。   他爷爷虽然大小是个官,他爸却不是个有志气的人,文化程度一般,工作技能单一又不肯踏实学习,一来二去跟不上时代,下岗后好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他妈每天念咒似的才出去找些简单的体力活干。但他爸独苗,人又长得好看,打小就被宠坏了,哪里愿意吃这份苦,这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慢慢一年下来,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每况日下,幸好有些积蓄,日子也过得下去,对萧楚严的影响只是少了几件新衣服,少了些时兴的玩具,少了每周五块钱的零花钱。   不知道是哪天的事,他爸听说隔壁一个姓王的下岗后靠赌钱赚了大钱,就也和他一起去打麻将赌钱。刚开始手气蛮顺,一天赚百多块,赢了不少钱。那时候一个月平均工资才两百多块。他爸一赢了钱,就带着全家人去吃肯德基。那会儿肯德基刚进入中国不久,萧楚严还记得他那引领儿童时尚潮流的圣物——肯德基书包,让他在学校风光了好一阵。   他爸在赌场上得心顺手,也就再不想去干别的,一门心思就在赌上,赌得也越来越大。也是不知从哪天起,手气就变坏了,天天都输,越输越赌,越赌越输,四处向人借钱,借了好几万都还不上账。还不上账既不敢跟家里说,也不敢在家多待,就天天在各处瞎转悠。有一次在工厂里转了半天,看到停产已久的工厂冷冷清清,管理松懈,突然一拍脑袋瓜,打起了厂里物资的主意。他先是请留守管理厂房的保卫人员吃喝玩乐,后是给他们塞红包,然后就顺利地以低价卖出了厂里物资,有的作金属废品卖,有的卖给联系好的主顾,一来二去也还上了一些债务。慢慢的胆子就更大了,一些闲置的生产设备也被弄了出来,有时干脆就用车子装,保卫也不过问。   那时候他爸心里就一个念头:“厂里的领导早就捞够了钱,我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谁人也不管,搞点物资也是应该的,况且也不止我一个人干。”厂里的物资除了几台核心设备大家不敢伸手之外,其他慢慢都被搞光了。最后只剩下五金仓库还有一批不小的货,可以卖十几万。除了他爸,厂里还有另外两拨人也在想办法赚这笔钱。他爸当时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搞完就收手,拿着钱去开个网吧,日子就有着落了。”他爸那时候还不懂得均衡让利的道理,他一搞那五金仓库就被另外两拨人坑了,当场被抓,一判,盗窃公私财物罪,数额巨大,十年。   那一年萧楚严初二。他就读的初中江电职工子弟学校,是一所由他爸妈所在的国营企业——江海市电机厂,兴办的小至中学九年制职工子弟学校。   那个时代,不错的国营企业厂区内都设施完备,有家属楼、宿舍区、澡堂、食堂、图书馆、学校、医院,更好的还有电影院、殡仪馆。俨然一个小型社会。而职工子弟学校一般只招收单位内部员工子弟,所以学生们的父母本身就是工友。   他爸的事在厂区内一下子就传开了,他萧楚严也就从“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暴力分子”顺利转变成了“犯罪分子的儿子”,厂区里所有父母都加入了叮嘱自家孩子远离萧楚严的行列。   他们家的生活在经历了天降横祸又波折起伏峰回路转后终于尘埃落定地走入了穷途末路。家被查了。积蓄大部分早买了家属楼,仅剩的得考虑他们姐弟读书。经济来源只有他妈在外面打零工和爷爷奶奶的接济。他爷爷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丢不起他爸这个脸,他爸一被抓,他爷爷就气病了,没多久人就走了,他爷爷走后,他们家的生活就更困难了。   萧楚严对这个强硬带给他生命的老人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记得他走时拉着自己的手叮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爷爷给你取了这个名,就是想要你将来好好给咱们争气。”   萧楚严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大有学问。爷爷爸爸姓萧,妈妈姓楚,奶奶姓严,确实寄托了三家人的期望。但是萧楚严对学习不感兴趣,他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在那个任谁都得学习一门特长的年代,孩子们纷纷投身于“琴棋书画”。萧楚严的妈妈也曾试图用音乐来化解他身上的戾气,但他对这也是敷衍了事。他那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那年有了自己的初恋,如果那算初恋的话。   初恋充满了朦胧与青涩。   那时候香港歌手谢霆锋刚出道不久,他那酷、拽、叛逆的风格一出世就席卷整个中国大陆,俘获无数少男少女。萧楚严当时就是他们班女生心目中的谢霆锋。他外形高大帅气,个性又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偶尔跟老师呛声也不卑不亢,有时还敢不屑一顾。他这种青春期少年都有的渴望独立、表现自我的求异思想,在女生们的心中却是又酷又拽又叛逆,魅力非凡。   萧楚严的初恋因为有一双跟赵薇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被班上的同学昵称“小燕子”。小燕子的座位在萧楚严前面三个,每次萧楚严上课回座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总是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萧楚严,等萧楚严看她时她却又羞涩的转过脸去。   有一天轮到萧楚严值日,他打扫完卫生准备回家时,小燕子悄悄递给他一张纸,纸条上娟秀的笔迹写了一句——一起回家吧。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每天一起回家。   一个月后的某天,在走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时,萧楚严大胆地牵起了小燕子的手,小燕子的手滑溜柔软,抓起来很舒服。   过了没多久,他壮着胆子亲了小燕子的嘴。   那天他们初中部组织观看初三毕业晚会,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趁着夜色一把抱住小燕子,在她樱红的小嘴上啄了一下。吻完后小燕子就一把推开他跑了,他一个人面红耳赤的回味着她温软的嘴唇。   当晚,他第一次梦遗了,梦中他抓着小燕子滑溜的小手,吻着她温软的嘴唇,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奇妙的感受。   “走吗?”   这天他如常叫小燕子一起回家,小燕子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掉头就走。   “怎么啦?”他几大步追上小燕子。   小燕子“啧”了他一声,用那种好学生惯有的优越口气道:“萧楚严同学,请你以后别跟着我了!犯罪分子的基因是会遗传的!”   每当我们以为生活已经不能再艰难的时候,生活却总是继续往我们的伤口上撒盐。   犯罪分子的基因是会遗传的?萧楚严的生命中出现了第二个疑问。他不敢咨询老师,一个人偷偷到图书馆去查,翻来覆去也没找到答案,倒是在图书馆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图书馆的气氛宁静祥和,他在外面的世界形单影只,却在书的海洋里畅快洒脱。   人生,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孤是王者,独是单独。独一无二的王者是孤独的,智慧深邃的思想者是孤独的,他们不需要接受任何怜悯,因为唯有他们才可以在平静的环境里独行,才可以在喧闹的环境中宁静。   真正的孤独是高贵的。   当萧楚严有一天在书上看到这段话时,他异常振奋,仿佛阴郁的世界在那一刻豁然开朗。   也是从那天起,他开始带着睥睨天下的目光审视周遭。   后来他真的在图书馆查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二个问题,但那时结果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很快就初三了,虽然萧楚严对学习不感兴趣,但也不得不应对高中入学问题,江电职工子弟学校没有高中部,他要读高中就得考其他学校。   萧楚严的成绩在班上排中后等水平,想考全市最好的高中几乎不可能。江海市比较特殊,最好的高中是江海县第一中学,简称县一中,他姐就是那所学校毕业的。他妈认为他姐是县一中毕业的,他萧楚严也应该要去县一中读书。   但萧楚严没兴趣任凭他妈怎么逼他也没兴趣,最后还是他姐在遥远的北京给他写了封如诉如泣的信。他姐那时候在北京读大二,她说她在北京的生活有多么艰难,说北京有多么好,说她有多么重视这个弟弟等等,萧楚严读着读着信就想起了他姐透亮的眼睛。   他在那双眼睛的期许下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努力。   一个学期后他以全校第五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那年他们学校就考上六个人。他的老师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晚上十二点才睡。      ☆、人生就像路况   人生就像走在一条充满迷雾的路上,看不清前面的路况与方向,即使再小的抉择也会导致不同的人生命运。   初三的暑假是初中最轻松的暑假,没有补课,没有作业,同龄人都尽情享受着这份畅快自在,萧楚严则开启了他人生的打工生涯。   他本来想自己出去找工作的,但他妈不放心他的安全,最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妈找人给他介绍了份看大门的工作。正门是不可能让他这个小孩看的,他看后门。说来太巧,他要看的这后门竟然就是他将要就读的高中学校县一中的后门。他心想:“难怪大家都不相信我能考上县一中,我这不就是进县一中走后门吗?”   看大门挺掉面子的,但他也没得挑三拣四了。幸好县一中位于江海县城,他家住在江海市区,根本不可能遇上熟人。而且这活轻松,来车的时候取锁开门,车走了关门挂锁,只是太阳底下一个人傻坐着有点无聊。第一天他发着呆挨过来了,第二天他长记性,带了本《水浒传》。   正看到林教头刺配沧州道,鲁智深大闹野猪林,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离他十几米的地方,五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正在打架,四个围着一个打,那一个势单力薄,被打得嚷嚷直叫。   平时萧楚严见了这事是视而不见,有多远走多远,但今天他不可能掉头就走,不止如此,他还觉得不能让这群人在自己的地盘闹事,这搞不好会影响他的工作。   “喂!打架去别地打。”他喊了句。“要你管!一边去!”那边回答。他心里权衡利弊,觉得虽然这工作有点无聊有点没面子,但毕竟是他的工作,而且是他妈朋友帮他介绍的,不好弄砸了。当然,不惹麻烦也很重要。他寻思着这帮人大概一会就走了,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算了。   他埋头接着看书,看到董超和薛霸把林冲绑到树上,拿起水火棒准备杀林冲时,耳边又传来更为凄厉的惨叫,他惊得书都差点掉地上,“别在这里打!”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就在这打怎么啦!”那边气势也不弱。   “他吵到老子看书啦!”萧楚严耐着性子说。   “闭嘴!”那边一人也不想多惹麻烦,狠狠踢了被打男生两脚,让其不要大呼小叫。但被打的非但没闭嘴,还向萧楚严求助了,“大哥!救命!救命!”   萧楚严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觉对方确实被打得有点惨,但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但耳边又是一声惨过一声的,被他视同噪音的惊叫传来。他心下叹气,只觉备受煎熬。   “大哥!帮帮忙!救救我!”被打的那位仍向他求助,这回声音充满了哀戚恳切。   “差不多得了!”萧楚严替他劝了一句。   但施暴者充耳不闻,其中一人还嫌萧楚严多事,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边嚷“一边去!”边朝萧楚严扔过来。虽然没打中,但萧楚严的耐心也彻底没了。   “最后一遍!要打架去别处打!”他警告。   “傻逼!你他妈的才要给老子滚一边去!”那边一人回答。   萧楚严终于被激怒了。   自打他畅游书海后,内心就拧着股高傲的暗劲儿,再没跟人打过架,好似也知道打架有失体统、身份。其实他本就没什么身份,又或者说他仅有的一些身份也并不怎么好,但他自视甚高,心中决定不再随便打架。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他被激怒了。   虽然许久没打架,他打架的技术可没有退步。他按惯例冷静地观察了一下那四个人的手法,发现他们出手并无章法,只事穷使力气后,他就默默地在心里琢磨着出手的方式方法。最后他根据以往经验,决定选择速战速决。   他出手极快,用手掌下部的硬骨从对方鼻子下面狠狠往上一砸,一人一下。四人剧痛之下人仰马翻,他趁机抬脚往他们膝盖上一人一脚,四人措不及防当场倒地,还没回过神,他又往他们软肋上狠踩了几下,四人痛苦惨叫,吓得连滚带爬一哄而散跑了。   “谢谢你呀大哥,谢谢你救了我!”被打的男生离得远远地向萧楚严道谢,口气是又敬又怕。萧楚严懒得理他,坐在小靠背凳上摊开书。   男生犹犹豫豫地走近几步,扯了扯嘴角说:“大哥,你打架真厉害,一个打他们四个,那么几下就把他们搞定了!你看他们吓得那鬼样!呵呵!” 萧楚严心想:“你还笑话别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   男生接着说:“大哥,你人真好,一般人见到打架早走远了,只有你救了我。”萧楚严心想:“我倒是想走来着。”天知道他一打完那几个小子就后悔了,那几个人看着像是中学生,谁知道是什么底细呀?   那时候香港电影《古惑仔》风靡全国,“混社会”大行其道,萧楚严初中就有好几个同学在外面混,他可不想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为免是非,有些事还是要弄清的。他问男生:“他们几个什么人?为什么打你?”   “他们是我初中同学,因为他们中有一个在追的女孩子喜欢我,所以我就被打了。”男生说得有些羞涩。   萧楚严想:“就你这怂样也有女孩喜欢?”不免正眼瞧了他一下,这一瞧倒真是吓了一跳。   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这是《水浒传》里施耐庵对燕青的赞述。但萧楚严觉得这小子绝不是燕青那种风流倜傥的感觉,他脑海中倒是想到燕青对李师师的赞词:但见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姊。   “噗嗤!”他忍不住笑出声,心想:“对了对了,这小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女气!”   那男生看萧楚严先前对他还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现在又直直盯着他发笑,便大着胆子道:“大哥!你能教我打架吗?我拜你做我大哥,你教我打架行吗?”   也不知是因为80后是第一批独生子女,还是因为《古惑仔》的影响,那时候校园特别流行拜兄弟姐妹,谁没个哥哥妹妹还真是一件丢面子的事。   萧楚严给了他一个快滚的眼神。   男生又接着说:“你教我打架,我给你钱!”   萧楚严那几个混社会的同学,确实□□赚钱,所以他是知道这世道帮人干架也能赚钱的。   他纯属好奇地问了句:“你能有多少钱?”   男生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百元大钞。   那时候萧楚严学校食堂午饭才一块五一餐,他妈一个星期才给他八元钱中餐费。即便是他们家日子过得好的时候,但也从没拿过百元大钞。   萧楚严望着那张百元大钞,皱着眉头想:“这小子带这么多钱干嘛?”   男生瞧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钱不说话,以为他嫌少,又从兜里拿出一张,整整两百元递给萧楚严。   “两百!全给你!大哥你就教我吧!”   “你怎么带这么多钱?”萧楚严问。“我来学校上培训班,这是培训费。”男生回答。萧楚严皱了皱眉,眼神似乎在问:“那你干嘛不交?”男生马上接着回答:“今天负责收费的老师没来,代课老师就没让交,说明天再交。所以我……”   “你把钱给了我,你明天交什么?”萧楚严又问。男生回答:“没事,我就跟我妈说钱掉了,让她再给我。”   “哼哼,”萧楚严冷笑了一下,道:“你当你妈白……”“白痴”两个字萧楚严没有说出口,但心下却只觉得眼前这人简直幼稚可笑。   “呵呵……”男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我不要你的钱!”萧楚严很需要钱,却绝不屑堕落成这个地步。男生沮丧了,“大哥,你是在外面……闯的吗?”他斟酌着字眼,硬是把一个“混”字改成了“闯”字。   萧楚严只低头看书。   男生继续道:“大哥,你打架这么厉害,还这么爱读书,文武双全,真了不起呀!”   萧楚严听着他刻意讨好的话语,对他的同情一瞬间烟消云散,心下更看不起他,没好气的“切”了一声:“狗腿样。”   男生脸色一白,再不好意思缠着萧楚严了,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走了。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手上提了一大包东西。   他说:“大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这点东西没别的意思,就是谢谢你。”说完把东西放在萧楚严旁边就走了,这回是真走了。   萧楚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翻了翻塑料袋,里面有大白兔奶糖、可口可乐、虾条、干脆面什么的,一袋东西算下来大概也有二十几块吧。他拿出一支花脸雪糕出来,心想雪糕再不吃就融化了。香甜凉爽的雪糕融化在他口中,让他身上的炎热一下子消散几分。   第二天下午又遇见了那小子。   “大哥!你今天也在这?!”那小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后门见到萧楚严时,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萧楚严看到紧追在他后面的几个人,知道他脸上的惊喜从何而来了。   “大哥,你为什么每天坐在这里,是干嘛呀?”那小子蹲在萧楚严对面问他。刚开口,大门外一辆车开过来。萧楚严起身去开锁拉门。他见后明显愣住了,原本敬惧的眼光中不自禁闪过一分轻视。   萧楚严关好门后见到了他的表情。一瞬间,因为他那一袋谢礼所带来的好感荡然无存。他露出一个看穿般的冷笑:“呵呵……”   男生脸上的轻视表情则尴尬的一闪而逝。“大哥,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他连忙解释:“我只是,我只是觉得……”   “喂!”萧楚严朝他吼了一声:“你没事可以走开吗?打扰到我工作了!”   男生站起身,犹犹豫豫地走了。   萧楚严继续投身《水浒传》,刚全神贯注,一瓶可口可乐递到他眼前。   “大哥,我只是觉得你人真的挺好的,你昨天明明可以轻轻松松地拿我两百块钱,你却不拿,我觉得你挺有骨气的。”   萧楚严却觉得他的话无一不是讽刺,一把接过他的可乐,又很干脆地丢在地上。   “大哥,我真的没别的意思。”男生好脾气地捡起可乐放回他身边。   “拿走!”萧楚严却说。   男生见到萧楚严狠厉的眼神,讪讪地拿走了可乐。   事情还没完,第三天照样见到了那小子,照样有几个人在后面追他,那几个人见到萧楚严后,照样走了。   “大哥,你看上去真的不像出来工作的人,你是不是在勤工俭学呀?”男生犹豫了半天,又找萧楚严搭话,见萧楚严只专注看书,他又道:“如果是勤工俭学的话,就太了不起啦!”   萧楚严不想理他,只说:“那些人走了,你也可以滚了。”   男生尴尬的笑笑,过了一会就走了,照例给萧楚严送了一厅可口可乐,萧楚严照例把它丢在一边,男生无奈之下又捡走了。   就这样,近一个星期的时间,男生每天下午下课后就跑到后门来。萧楚严每天看着他跑过来,每天看着他蹲在自己不远处,每天看着那帮人想过来又不敢过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天在男生跑过来的时候瞪他一眼,然后便专注看书。男生偶尔会说两句话,也会对萧楚严问几句,但萧楚严从来爱理不理。男生在萧楚严这般无声的庇护下,安全的度过了一个星期。   这天,等了近半个小时,追他的几个人也没来。   “今天不会来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来了!”萧楚严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大哥,谢谢你!”男生说着,这次声音是有甚于以往的特别诚恳。   萧楚严笑着说:“你装作一副白痴样,其实挺精的嘛,利用我利用得还挺顺手!”   “大哥,我没有利用你!”男生焦急地解释。   “你这还叫没有利用我?天天跑到我这里来狐假虎威。”萧楚严口气严峻,表情却在笑。男生接着解释:“大哥,我真没有……”萧楚严懒得理他,直说:“你可以滚了。”男生还欲解释:“大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嗯,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无意的,你无意你每天跑到这里来!”萧楚严越说越来气。明明自己纵容了他的躲避,现下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也许是被利用了很不爽,也许是觉得他谎话连篇,也许是看不惯他的懦弱阿谀,也许就是这一刻心情不好。   “大哥,其实第一天我挺怕你的,你打人的样子还挺吓人的。但经过这几天,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好人。”男生深深吸了口气,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嗯,今天口气没那么假了。”萧楚严嗤笑了一声。   “大哥!”   “别恶心巴拉的!”   “那大哥你叫什么?”男生坚持着自己的好脾气,“我叫唐乐,你呢?”对于他认真的自我介绍,萧楚严很不耐烦,只说:“那几个人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可以放心的走了,还是说你还有什么要利用的?”   唐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后站起身走了,走远几步又停下来,说:“大哥,对不起,如果你觉得这是利用,那就算利用吧!”他声音很低沉,也很诚恳。“大哥,我不像你那么厉害,我不会打架,我打不过他们,我真的没办法。”他口气中带着一丝难过。   也许是被他这句话触动了往事,萧楚严怒气消散,鬼使神差地安慰了一句,“谁生下来都不会走路,我也不是天生就会打架。”他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唐乐听见没有。   一会后,从遥远处传来一声淡淡的“谢谢”。   那天之后,唐乐没有再来。   这样一个小插曲很快就消散于萧楚严的记忆,他的生活又回复了平静,他在晒太阳、看大门、读小说中度过了他最后的初中生活。   在此后的这条充满分岔点的人生路上,萧楚严常常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接受这份工作,就不会与唐乐发生这样一场意外的相遇,如果自己没有与唐乐相遇,他的人生会不会截然不同?   但一切的因果分析,都只是如果。      ☆、高中拉开序幕   江海县第一中学是一所建国前就建校的老牌公立名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学部,但那几年兴起办民办学校,县一中就撤销了自己的初中部,转而创办了一所国有民办学校——江海县英才实验中学,由其单独招收初中生。虽然初中部和高中部名义上分成了两个学校,但初高中生们还是在同一个校园生活,不过是教学楼、住宿区相隔比较远。   1998年,萧楚严初中入学这年,也是县一中初中部招生最后一届,这一届只招收了2个班的学生。同样在这年,英才实验中学建校招生,招收了5个班的学生。2001年,县一中初中部最后一届学生和英才实验中学第一届学生都迎来了自己的中考,但他们都考得非常不理想。县一中考虑到英才实验中学今后的招生发展,在那年破格对英才实验中学的考生降低10分录取,这才保证了一部分英才实验中学的学生考上县一中,而县一中初中部的考生也因此沾了光,也被降低10分录取,这才也增加了一些学生考上。说起来这极不公平,但这世界上,又哪有公平呢?都是题外话。   高中舞台拉开序幕的第一个节目是军训,站军姿、练队列、齐步走、踢正步,很是辛苦,也很是枯燥。但高中军训最大的用意不是真正要训练出一批吃苦耐劳的学生,而是有效地拉近同学之间的距离。   高一新生们来自全市几十所中学,除了一部分来自英才实验中学的彼此认识外,绝大多数都彼此陌生。但县一中是寄宿制学校,封闭式管理,一个班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寄宿。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过集体生活,他们白天在操场上有了受苦受累的经历,晚上到宿舍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话题。同甘共苦的经历让陌生的彼此在一起无话不聊,很快就熟络起来。但萧楚严并不在这其中。   萧楚严也寄宿,但不管宿舍里胡天海地的气氛有多热烈,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很少加入。慢慢地一个星期军训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沉闷,并不会试图与他拉近距离,除了一个人。   “唐乐!借下你洗衣粉!”   “哦,好!你拿吧!”唐乐爽快地答应,然后走到萧楚严面前,说:“楚严,去洗澡吧!再不去的话待会人超多的!洗完了好去吃饭,不然食堂没饭吃了,又要吃一些残羹冷炙了。”   “说了别这么叫我。”   “那叫你什么?楚严挺好听的呀!”唐乐抿着嘴笑。   萧楚严看着他的笑容,不说话了,他知道再跟这家伙争下去,最后气的绝对是自己。   没错,这个唐乐,就是那个原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想到竟然会成为他高中同班同宿舍同学的唐乐!   新生报道那天,唐乐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似的。但见鬼的表情只有一瞬,唐乐马上就激动起来,咋咋呼呼围着他套近乎,“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学生!没想到我们是同学!你也是211班?你分在哪个宿舍?你初中哪里毕业的呀?那时候你干嘛不说自己是学生呀?你明明就是勤工俭学!你真的好厉害呀大哥!”   与唐乐的激动截然相反,萧楚严的心情却在那一瞬烦闷起来。他从来没想过暑假打工时无意中遇到的陌生人竟然会成为自己的高中同学。唐乐个子不高又长得白净显年纪小,当时还说自己在上培训班,又一口一个“大哥”地称呼萧楚严,萧楚严一直以为他顶多初一初二。萧楚严真不想面对这个知道自己暑假打工看大门的人。虽然那并不是什么需要羞耻的事,但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然而更让萧楚严烦闷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   从军训第一天起,唐乐就开始时时刻刻跟着他,不管军训吃饭打水晚自习回宿舍,甚至连洗澡都跟他一起。一开始看到唐乐唯唯诺诺地给他递饭盒,气喘吁吁地跟跑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帮他放好热水瓶,萧楚严还尽量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谢谢,我自己拿。”“不好意思,我习惯一个人。”“你不要跟着我,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但唐乐完全当耳旁风,依然我行我素。最后萧楚严实在忍不住了,每天轮番问候他一遍,“你是不是欠揍?”“你找打吧!”“你给我滚远点!”“你他妈的真贱!”但唐乐还是不在意,依然不放弃。   “你们是初中同学吧!”宿舍同学一开始还这么问。   “不是,我们不是同学。”萧楚严马上否认。   “我们不是同学,不过我们早就认识了,我们是好朋友!”唐乐却这样明确了他俩的关系。   萧楚严觉得自己简直要发飙了,他从来没朋友,也不想交朋友。   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不是嘲笑、欺辱,就是远离、排斥,从来没遇到过唐乐这种对他死缠烂打的家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压抑着怒气心平气和地把唐乐叫了出来试图友好地沟通一番。   “打你的那几个人也考上了我们高中?”唐乐是县一中初中部最后一届毕业生,他们2个班的学生总共有20多人考上县一中。   “没有啊!”   “那现在又不会有人打你!你怕什么?”   “我没怕呀!”   “你没怕你老跟着我!”   “啊,这个,跟打架无关呀!”   “呵呵,跟打架无关?你不就是想继续利用我罩着你吗!”   “不是!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人挺好的,想跟你做朋友。”   “你恶不恶心?”   “这怎么就恶心了?”唐乐十分不懂,萧楚严十分无语。   萧楚严说:“我告诉你,现在要是有人打你,我绝对不会帮你,而且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呵呵呵!”唐乐只是笑。   萧楚严看得一愣一愣,“你笑什么?”   唐乐说:“没想到你还挺搞笑的。”   萧楚严再次在心里问候他妈。   从进入高中的第一天起,萧楚严就决定不跟任何人有任何瓜葛,平平静静地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既不去奢想风风光光,也最好不要再被排挤。虽然也不是害怕被排挤,但毕竟也没人希望被排挤。他只想做个隐形人。但他显然没料到生活处处充满意外,始料未及的事时时发生。   唐乐就是这第一个意外。其实唐乐并不是一个喜欢攀附别人的人。他的心思非常单纯,初中时代被男生排挤又常遭殴打,只希望高中一切重新开始,能交几个男生朋友而且摆脱挨打的命运。暑假的时候被萧楚严意外相救,他心下觉得萧楚严既会打架人又很好,自己能跟他做朋友是再好不过了。这才如此这般纠缠着他。   对此萧楚严在慢慢两个多星期的接触下来,大约也看明白了。毕竟两人的经历也颇有些相似,他也有些理解唐乐。所以即使看不起唐乐待人处事的方式方法,但也随他了。反正于自己来说,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并不会因为唐乐的亲近友好而待他与别人不同。而唐乐对他的冷淡也从不抱怨,只是慢慢的胆子就比以前大了些,在他面前不再总是唯唯诺诺的了。   霹雳啪啦的一阵掌声把萧楚严从梦境中惊醒,他晃了一下神,才想起现在是新生开学典礼。高中正式开课一个星期后,学校才举行新生开学典礼,□□百莘莘学子带着自己的椅凳坐在偌大的操场,认认真真地看着前方临时搭的演讲台。   萧楚严睁了睁眼睛,抬起头看演讲台,看见一个个子高瘦,眉清目秀的男生从不远处跑过来,跑到他斜前方的位置坐下,坐下后,他周围的人纷纷友好地向他笑笑。   “谁呀?”萧楚严新奇周围人的友好,扭头问身后的唐乐。   “谭舒阳呀!”   “我们班的?”   唐乐露出吃惊的表情,“是呀!昨晚班委选举的时候大家不都推荐他当班长吗?你怎么连他都不认得呀?”   萧楚严不想说他在昨天班委选举的时候睡了整整两节课,更不想说他直到现在才记得同宿舍的八个人。   “那他是班长?”   “不是,班长是张雯雯!”   张雯雯是班上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军训的时候带队喊过口号,萧楚严对她有点印象。   “他怎么没竞选上?”看上去人际关系不错呀,萧楚严瞧着周围人对他的友好态度。   “不是,他说自己组织能力不行就拒绝了,但还是当了外语课代表。”   “他怎么现在才来?”   “什么现在才来?”唐乐愣了一瞬,马上又叹气道:“拜托!他是年纪第一,代表新生上台演讲,刚刚演讲完,从台上走下来!”   萧楚严心里哦了一声,看了看那个单瘦的背影。   这就是他对谭舒阳的第一印象——没印象。   典礼在校长激情昂扬的演讲中结束了,学子们纷纷往教室走,萧楚严不想跟着人流挤,便坐在球场上等人少了再走,唐乐只得也等在一旁。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俩才迈开脚步。萧楚严走得快走在前面,唐乐走在后面。   走了几步碰到一个男生向他们跑过来,男生对萧楚严挥着手说:“喂,待会自习课帮我跟班主任说一声,我去我爸办公室有点事,一会就回。”萧楚严不认识这人,更不认识他爸,瞄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那男生被晾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还是唐乐赶忙上前化解了尴尬。   “好的,我待会跟老师说。”   萧楚严听到唐乐回他话,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同班同学吧,正准备向他表示歉意,那男生没好气地对着萧楚严说了一句,“挺拽的呀!”然后人就走了。   萧楚严也不想解释,还是唐乐拉着他说:“你怎么谁都不认识呀?他是欧阳文昌,隔壁宿舍的,军训的时候就站你后边呀!”   萧楚严“嗯”了一声,他是真没印象。   唐乐又说:“最重要的是他是校长的儿子!你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他呀!”   萧楚严想起他说着“我去我爸办公室有点事”的坦然劲儿,好像觉得谁都认识他爸,谁都知道他爸办公室似的,本来还挺不解。现在听唐乐这么一说,觉得难怪这么坦然,谁不认识他爸呀!   “那他是择校生?”萧楚严问,唐乐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吧!”   那时候的公办高中都有一项规定,就是以收取“建校费”的名义招收“择校生”,所谓的“择校生”是指学生因为未达到一校录取分数线而通过多交学费的方式进一所学校学习。县一中每年招生都确定了约70%的统招生,30%的择校生,并且规定择校生的录取分数线只能低于统招生分数线20分。萧楚严进高中这年,县一中的择校生是以八千元为底价,然后每少一分加两百元的规定交建校费。   县一中是省重点中学,想进来的学生太多,即使30%的择校生指标也是僧多粥少,所以真正进校的“择校生”家里一般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因此“择校生”就意味着有后台,也被称为“关系生”。他们有的是这个科长那个主任的少爷,有的是这个煤老板那个矿老板的千金。   也因为如此,县一中的学生成绩两级分化,背景参差不齐。市区城市来的“择校生”最多,他们在优良却复杂的社会环境中成长,一方面视野宽广,多才多艺,一方面却又爱好名牌,喜好攀比,所以市区的学生,总是带着股优越感,总会被打上“风气不好”的标签;而乡镇农村的学生大多凭自己本事考进学校,他们在落后却单纯的环境中成长,更加专注学习,心思也更简单,但他们见识狭窄,两耳不闻窗外事,免不了又被扣上“死读书”的帽子。   萧楚严听到欧阳文昌是校长的儿子,想到“择校生”一事,免不了有这么一问。当然,那时候他也只知道学校有“择校生”这回事,对这其中深远的利弊关系、复杂的社会等级,倒从未深想,也更加不懂。   没想到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又撞上了这位“校长儿子”大名人,他正在帮谭舒阳搬东西。   萧楚严所住的208宿舍有位叫吴昊的室友,晚上睡觉打鼾,刚开始扰得大家都睡不好,后来其他人习惯了都无所谓了,只有一位同学还是整晚整晚睡不着。实在没办法,跟老师申请了换宿舍,一开始当然没人想换,最后还是谭舒阳答应了。   他们搬东西进进出出的时候,萧楚严和唐乐正好站在门口,欧阳文昌看到萧楚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萧楚严没想到他因为那么点小事就跟自己记上仇了。他当然不想跟这么个人物结上梁子,但也绝不屑去解释。倒是一旁的谭舒阳看到欧阳文昌对萧楚严脸色不善,笑着问:“怎么了?”   欧阳文昌说:“没事。”   谭舒阳又对萧楚严笑笑,“萧楚严,以后就是室友了,多多关照呀!”   萧楚严没想到谭舒阳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呵呵,客气。”礼貌地回了句。   宿舍里的人没事做的都插几手帮忙拿个东西,一旁的唐乐也积极地加入其中,萧楚严也就不好干站着,也随手帮忙提个热水瓶。正提着热水瓶呢,宿舍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道:“唐乐!你下午没打热水吗?”   唐乐说:“昨天还剩了点,今天就没打,你可以用昨天的呀!”   那人语带嫌弃地说:“昨天的今天怎么喝!你今天干嘛不打呀?”说着便不客气地走过来提起了萧楚严手上谭舒阳的热水瓶,颠了颠确定里面有水后说:“这是你的?”   萧楚严说:“谭舒阳的。”   那人“哦”了一声,“谭舒阳,借点你热水行吗?”态度很是客气。   谭舒阳说:“赵罗海吧,拿去吧,给我留点喝就行!”   萧楚严听他又直呼出赵罗海的名字,心想他搞不好已经记得每个人的名字了。   那赵罗海说着“谢谢呀!”,就提走了热水瓶。   赵罗海每天晚上都要喝点水再睡,但他自己从来不打热水,天天喝唐乐的,除了头一天还客气客气外,此后的每一次都没说过谢谢,唐乐也从不说什么。      ☆、宿舍那点事儿   县一中的教学管理相比市区的学校要严格很多,硬件设施相比则要落后很多,比如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只每层楼有一间小洗澡房,洗澡的时候挤得要死不提,还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状况,比如有的是窗户坏了,冬天冷飕飕的刮着寒风,让人洗澡如入冰窖,有的是水龙头坏了,关不住水,水花通宵直流,等等等等。这天晚上,大家回到宿舍,就发现宿舍停水了。   九月份的天气,每天都得洗澡,大多数同学都选在下午下课晚上晚自习之前回宿舍洗好,但赵罗海喜欢下了晚自习后再洗。现在一回宿舍楼发现没水,脾气顿时爆了。   “搞什么呀,竟然没水!”   吴昊幸灾乐祸:“谁叫你晚上才回来洗?”,旁边室友叫王兵的劝他:“算了别洗了,明天早上起来洗!”赵罗海犹豫着,另外一个叫郑新的室友则说:“没看见下面贴的公告吗?管道坏了,明天中午12点才来水。”   “我晕!那我咋办?!”   吴昊笑道:“臭一天算了,女同学们不会发现的。”王兵好心给他出主意:“刚上晚自习的时候教学楼那边不是有水嘛,你去那边打桶水回来洗好了!”   “教学楼也太远了吧!”赵罗海觉得不切实际。   “那就别洗咯!不要被任妍延闻到味儿就行!”郑新笑起来。任妍延是本宿舍男生私下评的班花,现在跟赵罗海同桌。高中后男女生同桌的很少,赵罗海却有幸跟班花同桌,大家之前明里暗里没少羡慕他,此刻却嬉笑不停。   赵罗海很恼火,站在寝室中央不停地踢着铁桶,突然就心生一计,看着坐在床上摆弄手电筒的唐乐,大声说道:“明天中午才来水,也就是说明天早上大家也没水洗脸刷牙了吧。”他说着对吴昊眨了眨眼,吴昊平时跟他玩得好,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立作烦恼状道:“是呀!没洗脸水呀!兄弟们说咋办?”   郑新说:“不就是洗个脸刷个牙吗?男人谁在乎这个呀!大不了带着牙刷去教学楼呗!”   赵罗海很郁闷地吐槽,“你懂个屁呀!”郑新拉下脸,“你什么意思?”赵罗海连忙换了张脸,笑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叫唐乐去打一桶水呀,他打桶水明天我们不就可以洗脸咯!”   郑新听懂了他的话外音,道:“赵罗海,你不就是想让唐乐帮你去打洗澡水吗?说得跟替我们着想似得,真假!”   赵罗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唐乐道:“唐乐,明天早上没有洗脸水,你能不能去教学楼打一桶过来呀?”   唐乐正在床上摆弄手电筒,听到赵罗海跟他说话,吓了一跳,“干吗?要水?不好意思呀,我没打水。”   赵罗海说:“我知道你没水,我是问你能不能到教学楼去打桶水,给大家明天早上洗脸用。”吴昊也在一旁怂恿着,“是呀唐乐,拜托你去打桶水吧,明天大家一起用。”   唐乐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他沉默了半响,才说:“不好意思,我打算明天到教室去洗脸。”   赵罗海说:“你就去打桶水吧!何必让大家都带着牙刷去教学楼呢?”   唐乐低着头不作声,赵罗海又说:“反正大家一起用,你自己也可以用呀!”   唐乐还是不讲话,只是拿着手电筒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赵罗海又说:“灿哥!你说说看?我的建议如何?”灿哥大名郭灿,是寝室长,他此刻正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听随身听,听到赵罗海的话,沉默了一瞬,说:“我听歌呢!”   众目睽睽下,郭灿的不搭理让赵罗海觉得很没面子,又不能对郭灿发火,只能对着唐乐吼道:“唐乐你到底去不去!”   他声音大,口气又不善,宿舍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都静待着事情的发展,赵罗海更觉自己绝不能没面子的败下阵来。   沉默的气氛很压抑,唐乐不敢看赵罗海,只偷偷看了眼萧楚严,萧楚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像根本没听见这里的谈话一般置身事外。   又在沉默中过了片刻,唐乐先败下阵来,低着声音说:“待会就熄灯了。”   赵罗海这才面色和善点,说:“你有手电筒呀?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到楼下宿管阿姨那里说你要去打水,让她晚点关门,要是老师过来查寝,我们跟他解释一下好了,特殊情况嘛,老师会理解的。”   “唐乐,谢谢你啦!”吴昊也忙在一旁敲敲侧边鼓。   唐乐骑虎难下,从上铺爬下来,讪讪然地提着桶子往外走,赵罗海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碰到回宿舍的谭舒阳,谭舒阳奇怪地问:“现在还出去?”   赵罗海忙说:“停水了,去打水,那啥,你洗澡没呀?”   谭舒阳说:“我洗了。”又注意到他俩只提了一个桶,问:“谁没洗澡呀?”   赵罗海忙掩饰,“不是,打明早的洗脸水。”   谭舒阳“哦”了一声,又说:“准备去哪打?”   赵罗海支吾,唐乐低声说一句,“教学楼。”   谭舒阳说:“教学楼?这么远?要不要先去其他宿舍楼看看呀?”   唐乐问:“其他宿舍楼有水吗?”   谭舒阳说:“去看看吧!”说着带着他们俩到前面一栋宿舍楼去看,结果前面一栋楼真的有水。唐乐忙接了一桶提着往回走,谭舒阳走在他旁边问他要不要换着提,他摇摇头,赵罗海则跟在他俩后面慢慢悠悠地走着。等回到宿舍后,唐乐把桶搁下就上了床,赵罗海则收拾了下毛巾肥皂,提着水往洗澡房去了。   谭舒阳看到赵罗海提着水走了,惊讶地看向唐乐。他的铺在唐乐对面的下铺,唐乐躲不开他的视线,被他看着,只能无奈地露出一笑。   没多久寝室就熄灯了,与往常总要再闹腾一阵不同,今天的寝室安静得特别快,一瞬后,就静得只听见每个人的呼吸。   但高中宿舍的晚上不可能每次在熄灯后就迅速安静,总会有些人在老师查寝后开始窸窸窣窣的说话,最后两人谈往往变成全寝室的卧谈会。   这天晚上第三宿舍楼208宿舍的话题就从足球、篮球、班主任、老师最终绕到了女生身上。   “我今天特意跑到203班去看了看蒋璐瑶,五官还可以,就是皮肤太黑。”“什么“高一第一美女”太夸张了,我觉得还没有任妍延好看。”“我倒觉得张雯雯可以,比较有气质。”   “哈哈哈!”赵罗海笑起来,“灿哥,你没听过一句话,说别人有气质的意思就是她长得不好。”   郭灿呸了一句,“就你任妍延最好看,刚还看见你帮她提热水瓶上三楼,动作够快的呀!”   赵罗海“嘻嘻”地笑了两声。   第三宿舍楼很特殊,是全校唯一一栋混合宿舍楼,一二三层住的是男生,四五六层住的是女生,三楼楼道口装了一个铁门防止男女生混串,一到熄灯时间就会锁好。211班的女生宿舍在五楼。   “其实我觉得王海燕长得蛮可爱的。”郑新接着说。   “王海燕?谁?”赵罗海回。   “第八组第一排那个。”   “她呀!穿得太土了吧!”   县一中那会儿只给学生配了一套秋季校服,也就没有要学生日常穿校服的规定,学生们平时都是穿自己的衣服。王海燕其实很娇小可爱,只是因为来自农村,穿着打扮没有城市的女同学那么讲究,衣着发饰也就跟时尚流行沾不上边,又带着一股农村孩子特有的淳朴劲儿,不像别的美女那样一下子抓人眼球,她低调不怎么惹人留意。   郑新也来自农村,他还不懂新学校的新风气,不甘示弱的道:“说长相跟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赵罗海讥笑着,“关系大了去啦!”   “你说有什么——”郑新还要再辩驳,王兵打断他道:“郑新,少说两句!”   王兵也来自农村,208宿舍只有郑新和王兵来自农村,赵罗海、吴昊、郭灿、谭舒阳、萧楚严都是来自市区,唐乐是县城的。   郭灿发挥寝室长风范打破尴尬,说:“谭舒阳,你们206评的班花是谁?”他问的是谭舒阳原来住的宿舍。   谭舒阳说:“一样,任妍延。”   郭灿又说:“你投的谁?”   谭舒阳低低笑了一声,“我呀,呵呵,我还是不要说了。”   赵罗海好奇心起,“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谁啦?”   谭舒阳压着笑意,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其实我觉得我们班唐乐长得最好看。”   一句话把全寝室的人都逗得大笑起来,连从不作声的萧楚严那床都传来低低的笑声。   郭灿道:“唐乐!他投的你耶!”   王兵也说:“其实我也觉得唐乐挺好看的,比任妍延还好看。”他的话又引起大家一阵笑,谭舒阳忙接道:“是吧是吧!”   唐乐从床上探出头,语带郁闷地道:“你们不要开玩笑了行吗?”   谭舒阳还在笑,“我是认真的。”   王兵也笑,“我也是认真的!”   大家又哄笑一堂。   唐乐很无奈,匆匆转移话题,“说点别的吧,你们对今天老师说的美国被人轰炸的事没兴趣吗?”   吴昊对政治感兴趣,接着话题道:“美国这回真的惨啦!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呀?我今天让通学生帮我带份明天的《环球时报》进来!”通学生是不寄宿的学生,可以凭通学生证进出校门,每个班差不多都有几个。   赵罗海说:“反正死的是美国人,死越多越好!最好死几十万!”   郑新说:“几十万怎么可能呀?又不是地震,唐山地震也没死这么多呀!”   吴昊说:“唐山地震怎么就没死几十万,死了二十几万!”   赵罗海连忙跟着说:“就是,你是不是中国人呀,不咒美国人死,还咒中国人死呀!”   郑新说:“我怎么咒中国人死啦?我不就是不知道唐山地震死了多少人吗?”   赵罗海不甘示弱,“唐山地震死了多少人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常识呀,天天死读书去了吧!”   郑新来气了,“就你知识丰富,你了不起!切!”   赵罗海听到他“切”正要发火,郭灿连忙出声制止,“好啦,有什么好吵的,谁都希望美国人死,死得越多越好,谁让他炸咱们南斯拉夫领事馆呀,这叫报应!不知道谁策划的,真他妈牛逼!”   吴昊说:“就是,现在除了美国人,全世界人民都在欢庆吧!哈哈哈!”   赵罗海也说:“最开心的是俄罗斯,肯定笑疯了!”   三个人正欢声笑语,谭舒阳却平静地说了一句,“虽然是美国人,但死的也都是无辜的人,你们别这么说。”   郭灿是个愤青,听到谭舒阳这么说,没好气地道:“咱们南斯拉夫领事馆死的就不是无辜的人,邵云环、许杏虎、朱颖就不是无辜的人?”   谭舒阳耐着性子,“他们当然也是无辜的人,北约轰炸咱们领事馆肯定不对,但这和美国被人袭击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郭灿说:“反正我就是看不惯美国,霸权主义!天天自诩民主至上,也就在自己国家民主,对其他国家就是霸权!”   谭舒阳说:“美国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他的民主比起我们国家……”他没说完想说的话,赵罗海就打断他,“谭舒阳你干嘛帮美国人说话呀,美国可是轰炸我们领事馆的人,领事馆是什么,就是领土,你领土都被人家给轰了,你还说人美国好?”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焦灼,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唐乐最没眼色,接了一句,“不是美国轰炸了我们领事馆,是北约,北约跟美国是不同的。”   “就你懂得多!”赵罗海正气愤自己这边阵营败下阵来,唐乐好死不死凑上他这个枪口,平白无故受了他一气。   唐乐还耐心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实美国比起北约其他国家还算好的,轰炸了我们领事馆后,美国还下半旗致哀了,英国都没下呢,我更讨厌——”他准备说:我更讨厌英国,却被赵罗海一把抢断,“哦,你的意思是人家给你下了个半旗你就把这仇一笔勾销啦?切,真没种,果然就是个小白脸!”   他这一句“小白脸”让寝室气氛彻底沉寂下来。   军训的时候,唐乐因为踢不好正步被教官叫到队伍前面当众练习,结果他越是当着大家的面越是踢不好,教官一时气急,骂了唐乐一句软脚虾小白脸。虽然后来也意识到自己言语失态,而开玩笑的解释说:因为唐乐长得白净好看,所以才说他是小白脸,可以靠脸吃饭,别人想要这名号还要不起。但在16岁孩子的心中,这句话的讽刺意味还是不言而喻的。   大人们身经百战,对耻笑往往无谓了之,却不知道有时候仅仅一句话,却可以在年幼孩子心中刻下一道划痕,这划痕有时候重到可以成为他们一生的阴影。   赵罗海的一句讽刺让寝室的气氛沉寂,大家的聊心都淡了,他自己也没心思聊了,说了句“睡觉!”就蒙头大睡,却害得唐乐辗转反侧,一夜不得好眠。   第二天早上晨跑,谭舒阳喊唐乐一起走,谭舒阳平时跟欧阳文昌走得近,今天却特意喊唐乐一起,萧楚严走在他们仨前面莫名其妙地回头。   听见谭舒阳对唐乐说:“唐乐,我昨晚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啊!”   唐乐说:“没事没事。”   欧阳文昌抢白,“什么事呀?”   谭舒阳说:“没事,夸唐乐帅!”   欧阳文昌一笑,“他这哪叫帅呀,他这叫秀美。”   谭舒阳“噗嗤”一声,“哪学的?挺有文化嘛!”   欧阳文昌露出羞涩的一笑,“我女朋友说的。”欧阳文昌初中就交了女朋友,不过两人高中不同校。欧阳文昌军训过后她专程来看他,因此也就见过唐乐一次,一见到唐乐就直夸他可爱秀美,搞得欧阳文昌差点吃醋。   唐乐不知道这回事,直愣愣的听着。   谭舒阳又问欧阳文昌,“那你觉得咱们班谁帅?”   欧阳文昌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脸,说:“什么谁帅呀,我觉得都差不多呀!”   谭舒阳又说:“说起女生就头头是道了。”   欧阳文昌说:“废话,男的不讨论女的,难道还讨论男的?”   谭舒阳不说话了。   唐乐在他俩旁边亦步亦趋的跟着,看到前面的萧楚严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远,忙喊着“楚严,等我一下!”,就追了上去。追上去后才回过头对谭舒阳歉意地笑笑,谭舒阳回了他一个笑,然后看了看他俩的背影。      ☆、人际关系是门学问   算上军训的时间,大家相处已近一个月,互相之间从陌生到客气,从客气到友好,从友好到随意,一点点剥离着伪装的外衣,展现着自我的本真。我与你相处的态度,我与他相处的态度,随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无形的发生着变化,越来越接近每个人真实的自我。   这天下午第六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在带领大家练习了15分钟广播体操后,因为临时有事让大家自由活动。男生们自然激动不已,拿起篮球就组队去了,打到第七节课快上课才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回教室,回到教室才发现自己水壶没水了,个个渴得要死。运气好的借了女生的水喝,运气不好的连女生的水都没了。   郭灿也累得半死,他走到唐乐的座位前坐下,说:“唐乐,帮个忙。”他拿出一块钱给唐乐,“没水了,渴死了,帮我去买瓶水,谢谢啊!”   唐乐对体育不在行,一节体育课都站在球场边看球,因此比起他倒确实是轻轻松松。他没作多想,拿起钱准备走,吴昊却走了过来,也丢给他一块钱,说:“帮我也带一瓶,谢谢啦!”然后十来个人都围了上来,有的说:“顺便顺便!”,有的说:“我也一样!”赵罗海也走了过来,说:“我没带钱,唐乐,你带了钱吧!帮我也带一瓶,回宿舍还你。”   人的心理很奇妙,帮一个人的忙会觉得是帮了他忙,帮一群人忙却会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唐乐本来想着去帮郭灿买瓶水并没什么,但突然围上来一群人,个个堂而皇之的丢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却突然让他有些不甘。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既然你们都要喝水,随便谁去买不就得了,为什么偏偏要我去?”但他心里虽这样想,到底自小跑腿惯了,也不敢真的拒绝。   他正踌躇着,一个女声闯了进来,“郭灿!你干嘛坐在我的位子上!”   说话的女生班上成绩排名第二,平时有点清高,总是一副认真好学的模样,只与成绩好的同学打交道。看见郭灿一身汗淋淋的坐在自己座位上,没好气地说。   郭灿虽然马上就起身了,但还是回了一句,“你位子了不起呀?金子做的?”   “你没经人允许就坐人座位!”女生不甘示弱。   郭灿是大男孩性格,对女性的某些思维逻辑并不理解。他不想与她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没理她,而是拍了拍唐乐的后脑勺,催促他,“快点去啦!”   他的动作不重,是男生之间亲昵的拍打,但他人高马大,语气又粗鲁,站在拘谨的唐乐面前自有一股凶气,前面的女生一看以为他在打人,吓得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又看着唐乐。   唐乐自初中起女生缘就极好,他虽然总被男生欺负,却在学校有好几个“姐姐”,他成绩又好,女生们总爱跟他讨论题目,看到他被男生排斥也总会生出保护欲。也许这是因为他文弱秀美的长相是青春期女生的最爱,他这个特质即使到了高中也没变。前座女生此时就仗义执言,“你凭什么指挥人?要买东西干嘛不自己去!”   郭灿被她吓了一跳,说道:“关你什么事呀?用得着你插什么嘴?”   “不关我的事我就不能管了吗?你欺负同学就是不对!”女生声音不大,气势却趾高气昂。郭灿心中虽想我这竟然就变成欺负同学了?但被她的气势一将,口中却嚷道:“对!我就指挥他去买你怎么着?!”   周围本来就围了一群刚刚打完球的人,郭灿这一声又挺大,吸引了教室里一部分其他同学,大家纷纷站起来看热闹,有的男生还不嫌事多,对着女生说:“调子挺高呀!”当然也有人劝和,对着郭灿说:“算了灿哥,好男不跟女斗!”眼看着再拖下去就要上课了,郭灿决定忍了这口气,却忍不住大力地拍了一下唐乐的背,“喂!唐乐!快点去啦!”女生看到后则更不甘示弱,用一种“你不要怕,你绝对不要屈服他”的目光凝着唐乐。   唐乐感受着被郭灿拍痛的后背,看着桌上一摊钱,看着女生的眼神,脑子一热,竟然对郭灿说:“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女生笑起来,对郭灿重复一遍,“听到了吗?你自己去!”   郭灿完全愣住了,瞠目结舌地望着唐乐,周围的人显然也愣住了,整个教室突然变得安静。沉默的气氛就要爆发,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僵局,“喂!我要去买水!谁要带?郭灿!你要吗?”是谭舒阳走了进来。   郭灿因为他的话才回过神来,却已然气得不轻,他狠狠瞪了唐乐一眼,“你记住!”留下一句狠话后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周围的人也纷纷从唐乐桌上拿回钱给了谭舒阳,有的临走前还对着唐乐“切”了几声。谭舒阳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疑惑地看了眼郭灿和唐乐后,拿着钱走了。   不一会儿,他提着十几瓶水回来。他把水往讲台上一放,说:“都自己来拿!”然后自己拿了两瓶走到郭灿面前,递给他一瓶,问:“搞什么呀?”郭灿只说了句,“谢谢。”   唐乐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想起郭灿狠狠地眼神,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害怕与后悔。   结果当天晚上,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郭灿早早回到宿舍,就等唐乐,一见他进门,就狠狠地一拳揍向他,三两下把他打到墙边。边打边不忘看了看一同进来的萧楚严,瞧萧楚严往这边走过来,以为他要帮唐乐,说:“萧楚严,今天这事你别插手。”结果萧楚严只是从他身边错开提水桶。   没了顾忌,郭灿下手渐狠,并不打脸,招招往唐乐痛处打,又是肚子又是膝盖又是后背。宿舍里的人除了谭舒阳都回来了,赵罗海在一旁幸灾乐祸,准备去关门,郭灿说:“关什么门?老子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好好教训他一顿!”又是一脚狠狠把唐乐踢倒在地。唐乐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双手护着头任其踢打。   “灿哥!算啦!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王兵在一旁劝着,但也没敢去拉架。倒是郑新看到情势不对,上前从后面抱住郭灿的身体。但郭灿身高180,郑新比他矮了10公分,两人力量悬殊,郑新根本抱不住他。   “郑新!你他妈的放手!今天谁拦我,我连他一块打!”   郭灿一想到平时唐乐在宿舍被赵罗海指挥这指挥那从没半句怨言,自己第一次拜托他帮忙他竟然就拒绝,而且还当着全班人的面让他这样下不来台,就越发愤恨不已。他一把推开郑新,脚下却开始使力。   郑新被郭灿推到一旁,又重新冲过去抱住他,“算了灿哥!我知道今天那事谁都没法忍,但你打也打了,够了!”   郑新是个有热心却没智慧的家伙,虽然大家都知道郭灿为什么打唐乐,但他这个时候提起来,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等于又羞辱了郭灿一番。果然郭灿越踢越狠,郑新急了,“王兵!过来拉他!”王兵踌躇不前,“快点呀!”郑新又催促,王兵才过来稍微拉了拉郭灿的手。   此时郭灿只是用双脚踢唐乐,只要唐乐稍微反抗一下,就能躲过他的攻势站起来,但唐乐却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郑新没好气地吼他:“唐乐你傻啦!你不知道站起来呀!”唐乐还是不动。   殴打仍在继续,惹得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学都过来了,有人好心劝几句,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犯不着为了唐乐得罪郭灿,选择默不作声。很快,整层楼的人都听闻208宿舍在打架,好事者纷纷跑来看热闹,一时间208宿舍内外都围满了人。谭舒阳和欧阳文昌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两人一挤进风暴中心,就去拉郭灿。他俩加上郑新,三个人很快就拉开了郭灿。郭灿被他们拉开后还发火,“谭舒阳!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放手!”   谭舒阳当然不会放手,问他:“你搞什么?干嘛打唐乐?”   郭灿吼道:“叫你放手没听见呀!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谭舒阳回吼。   谭舒阳平时说话总是温和有礼,别说吼人了,根本没有跟人大声过。班上的人看他这样都愣住了。   “唐乐!你起来!”   郭灿被制住一会了,唐乐却还死人一样躺在地上,谭舒阳见了更来气,也吼了他一声。唐乐一下子站了起来,无措惶恐地低着头。   谭舒阳让欧阳文昌和郑新帮忙制住郭灿,自己走到唐乐身边去检查他的伤势。检查了一下后,他走到人群中间,扫视了一圈众人,掷地有声地说:“请大家都出去吧,我们宿舍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谢谢大家!”他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热闹的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离开,很快只留下宿舍里几个人。谭舒阳又对他们说:“你们几个也先去隔壁坐会,待会再叫你们回来。”郑新、王兵、吴昊、欧阳文昌都点点头往外走,唯独赵罗海一副就不买账的样子,“坐到什么时候呀?就要熄灯了!老师来查寝怎么办?”   谭舒阳不答他,只是眼睛紧盯着他,沉静中透着毋庸置疑。赵罗海被他盯毛了,心下生出一丝慌怕,但表情还维持着不甘示弱。僵持中,谭舒阳突然轻拍他的肩膀,朝他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说:“拜托你了!”赵罗海一瞬就被他化解了尴尬,立马走了出去。   随后,谭舒阳就关好门,然后让唐乐和郭灿面对面一人坐在一张床上,自己则站在中间,说:“郭灿,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海县一中夏季熄灯就寝时间是10点30分,这天晚上208宿舍的人却是在12点后才开始进入休息。说来也幸运,这天晚上并没有老师过来查寝。   被锁在门外的几个人进了宿舍之后都沉默地爬上自己的床。谭舒阳拿起了自己的漱口杯准备去洗澡房漱口,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提着空桶进来的萧楚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刚干嘛去了?”   萧楚严不解地看他。   谭舒阳解释说:“打架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萧楚严摇了摇铁桶,谭舒阳说:“你洗衣服去了?”   萧楚严“嗯”了一声,错开他进了宿舍,谭舒阳却转过身,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第二天上午,待校医务室开门后,谭舒阳陪着唐乐去医务室买了些创伤药。   那一晚谭舒阳、郭灿、唐乐究竟谈了些什么,是怎么谈的,除了他们三人外没人得知。只知道后来郭灿和唐乐之间没有再发生过矛盾,郭灿依然尽责地承担着寝室长的职责,管理着寝室的卫生、纪律、作息,除了必要,并不跟唐乐搭话,唐乐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赵罗海变得比以前更爱指派唐乐了,吴昊也加入了这个行列。王兵倒不会指派唐乐帮他做事,私下里还会亲切友善的和唐乐闲扯聊天,但当着大家的面则刻意拉远距离,从不与唐乐多说话。只有郑新心思简单,待唐乐还像从前一般。萧楚严本来就是个闷不作声的,以前怎样,现在就怎样。   大家对谭舒阳的态度也有了变化,赵罗海以前总是有意无意跟谭舒阳呛声,好像对他这种优等生总有一种偏见,后来则对谭舒阳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吴昊也喜欢攀附谭舒阳,不过他做起这种事来更高明一些,让人没觉得像赵罗海那么低姿态。郭灿对谭舒阳则流露出一种尊敬,无论班级、宿舍有什么大小事情,他总会问谭舒阳的意见。看得出王兵才是最想跟谭舒阳走近的那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谭舒阳对他最客气疏远。只有郑新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谁都和以前一样。   一场事故让208宿舍的氛围在慢慢转变,这种转变又在此后的时间里缓慢地影响着其他宿舍,其他男生。渐渐地每个人对谭舒阳都多了一分亲近和尊敬,对郭灿多了一分畏惧和仗义,对唐乐多了一分鄙夷与疏离,对跟唐乐走在一起的萧楚严则多了一分不解与困惑。   这都是后话。   自那晚打架之后,唐乐除了学习,多了一项兴趣,那就是观察谭舒阳。下课观察他,吃饭观察他,回宿舍还观察他。观察谭舒阳是怎么跟人接触、交往、聊天、打闹,总之,就是观察谭舒阳怎么处理人际关系。   他自己观察也就罢了,可他还喜欢把观察结果跟萧楚严探讨,于是每天吃饭的时候,就是他向萧楚严汇报观察心得的时候。萧楚严从不搭理他,但他自得其乐。他常说:“谭舒阳特别爱帮忙!”“谭舒阳特别爱打篮球。”“人多的时候,谭舒阳不太爱讲话。”“谭舒阳特别爱看课外书,每天晚自习都看。”“大家都特别喜欢他。”   随着唐乐日复一日烦不胜烦的叙述,萧楚严终于忍无可忍。   这天他打断唐乐的话,说:“看过金庸的《笑傲江湖》吗?”   唐乐说:“看过电视剧。”   “知道岳不群吧!”   唐乐点点头。   萧楚严说:“谭舒阳就是岳不群。”   “胡说!”唐乐十分生气,萧楚严不紧不慢,“慢慢看吧!”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他怎么就是岳不群了?他人这么好!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唐乐像是被讥讽了偶像的小粉丝,对萧楚严不依不饶。   萧楚严知道他现在对谭舒阳是充满了崇拜,也不想与他辩驳,只说:“岳不群一开始也很受人敬仰。”   唐乐气急了,冷哼道:“哦!那他是岳不群,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令狐冲吗?”   萧楚严不理他,端起饭盒走了。唐乐紧跟其后,追上他,“你讽刺别人是伪君子,你自己就好了?我跟郭灿打架的时候谭舒阳至少还帮忙拉架,帮忙主持公道,你呢?你干嘛去了?哈!洗衣服去了!”换作平时,唐乐绝对不敢这么语带讥讽地跟萧楚严讲话,但此时此刻为了维护自己偶像的正面形象,他已经不想再管任何事情了。   萧楚严听到他讥讽的话语后站定,冷冷望着他,说:“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唐乐心突地一凉。一直以来都是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萧楚严,而萧楚严对他则冷冷淡淡。他虽然心中偶有失落,但总告诫自己这大概是萧楚严性格使然,还是把萧楚严当最好的朋友。但平时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无法依赖也就罢了,他不往心里去,但对他在自己被打的时候,竟然能完全无视而平平静静地去洗衣服,却深受打击无法释怀。现在忍不住说出口的愤怒,与其说是因为谭舒阳被讽刺,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被讽刺。结果对方的回答更让人心寒。   萧楚严说完就走了,唐乐则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忍不住为他待自己的冷漠感到伤心委屈,又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痛苦绝望。   这是两人自开学以来第一次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陷入冷战,萧楚严倒是一个人潇潇洒洒毫无所谓,唐乐却还是在过了几天后主动向萧楚严示弱,又亦步亦趋的跟上了他。但他并没有为自己的言词道歉,也再没有在萧楚严面前谈论过谭舒阳。      ☆、披云雾,豁然解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九月底,高一新生们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月假。   县一中的假期异常吝啬,每个星期只放星期天下午半天假,学生们在第四节课后离校,再在晚自习之前回校。每个月月底有两天半月假,一般是星期五第四节课后开始放假,星期天晚自习之前再回校。   几年前国家大力提倡“减负”,县一中也设立过一个半月假,就是每半个月放两天假,但是实行了一年就取消了,在这个唯升学率是问的年代,“减负”可笑的变成了“减了负的变正的”。   第一次月假大家都很兴奋,又正好赶上十一黄金周,七天的假期别提多爽了。但最兴奋的还是住在偏远乡镇的同学。市区、县城、临近乡镇的同学大多每个星期回家,有的带着没洗的衣服回去,带着干净的衣服回来;有的背着空空的书包回去,背着满满的零食回来。这一切家的味道都让偏远乡镇的同学羡慕,因为他们只有等放月假的时候才能回去。   萧楚严虽然每个星期都回家,但是这次月假他也是又期待又矛盾,期待的是放长假可以好好休息,矛盾的是后天是他爸的探监日,他得跟他妈去牢房看他爸。对于他爸的事,他心情一直很复杂,既羞耻又排斥,因为他,萧楚严被冠上了“犯罪分子的儿子”的称号;既怜惜又心痛,因为牢狱之灾绝不好受。   从他爸坐牢到现在,萧楚严总共才去看过他爸两次。初二那年,也就是他爸刚判刑坐牢头几个月,他妈没带他去看他爸,甚至都没跟他说过他爸被抓的事,还是萧楚严从同学口中听到后问他妈,他妈才说的。   那之后,萧楚严就因“犯罪分子的儿子”而被鄙视排挤,这种耻辱让根本不想去看他爸。他不想去,他妈也没有提。直到初二结束的暑假,他姐从北京回来时,他才被他姐带着和他妈一起去看了他爸。第一次探监的经历让他终身难忘,隔着玻璃看着那个剃着光头、穿着监狱服的父亲,耻辱的感觉让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后来就初三了,他以学习忙为由没再去看过他爸。直到考上县一中,又是他姐暑假回来后,他才又被带着去看了他爸。   那一次,当他冷淡地对他爸说了中考的好消息时,话筒里传来他爸极为开心的笑声和称赞,他爸说:“哈哈!我儿子比我有本事!”   那句话让萧楚严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两年没仔细看过的父亲。也是那一刻,他真正觉得他憔悴了,第一次感到一丝心痛。那天晚上回到家后,他总是想起他爸说得那句话和那种心痛的感觉。第二天,他跟他妈说:“以后每个月都带我去看一次我爸吧。”然后他就上高中了,高中后他还没有去看过他爸,他想也许明天可以跟他聊聊高中的新生活,也许他会开心。   他和唐乐一起出了校门。校门口没有公交车和的士,只有一些没有运营牌照的私车、摩托,这些车一方面是辆少,一方面是喜欢趁学生放假人多漫天要价,所以大多数学生会选择走几里路到公交车站后,再坐车回家,反正人多,闲聊着走过去也不觉累。他俩也不例外,随着人流往前走着,走了大概十分钟,却发现前方堵车了,不止堵车,连人流都停滞不前。   江海县县城区域内共有三所中学,其他两所中学秉承着向优秀看齐的宗旨,近年来也调整成和县一中一样的放假制度。这就导致每月月底,江海县城总是一万多初高中生齐齐出动,结果不管公交车还是长途汽车都人满为患。但最拥堵的还是学生家长的小汽车。那个时候私家车并不算太多,但单位公车私用稀松平常,而开着公车的人自觉有了公车的特权,常常加塞抢道毫不遵守交通规则,更加弄得放学路上车水马龙拥挤不堪。今次既是第一次月假又是十一黄金周长假,开车来接学生的家长就更多了。   车流人流堵了好一会儿,有些归家心切的学生决定另辟蹊径,宁可绕道走小路也不愿再继续耗下去。唐乐是县城长大的,对这里的路况还算得上熟悉,当即也劝说萧楚严走小路。两人于是七拐八拐踏上了田间地头。到底是临近县城的乡镇,村道修缮完好,一条笔直的两车道水泥路直冲远处,道路两旁则是一望无际金灿灿的水稻田。   走了十来分钟,唐乐突然停住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前方。萧楚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对面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个矮的那个竟然是暑假追打过唐乐的初中同学。   那人也一眼认出了唐乐和萧楚严。只见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兴奋地捅了捅身边的人,像是故意要让萧楚严和唐乐听见一般大声说道:“大哥!帮我教训个人!就那小子!”他朝萧楚严扬了扬头,“我有一回被他打惨了,这仇不能不报!”   萧楚严这才又仔细看了看他旁边的人,那人看上去二十出头,长得虎背熊腰,右手胳膊上还纹了一条长长的纹身,浑身散发着很重的社会气。萧楚严当即断定这人绝非善类。   那人也懒洋洋地打量了萧楚严一眼,看到萧楚严个子虽高,但身板并不壮实,不以为意地说:“就这样?你是不是呀?”被嘲讽的初中同学尴尬地说:“大哥,你别看这小子这样,他有两把刷子,当然了,大哥你要削他那是小菜一碟。”   “行,帮你出了这口气。”那大哥也爽快。   “大哥你真仗义。”初中同学连忙附和。   大哥一脸凶气地走向萧楚严和唐乐,萧楚严和唐乐迅速反应,不约而同转身就跑。大哥和初中同学连忙撒腿就追。   萧楚严和唐乐飞快跑着,但路上不是小汽车、摩托车,就是三三两两结成群的学生,他俩躲车躲人都来不及,根本没法跑快。唐乐还背着个沉重的书包,这就更慢了。那大哥在后面追得不紧不慢,初中同学却因心有不甘追得很紧。   “快一点呀!”萧楚严回头催促唐乐,唐乐喘着气说:“我书包太重了!”果然初中同学很快就追上了唐乐,拉住唐乐书包把他往后面一拖,唐乐“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上,萧楚严听见后折回来踢开初中同学帮唐乐解围。   “老子抓的就是你!”初中同学一见萧楚严折返回来,就兴奋地去抓他。他本来就是想利用唐乐抓住萧楚严。萧楚严为了躲开他只得转身往田里跑。   水稻快要收割的季节,田里的稻谷已经长得老高,萧楚严在田里的步伐缓慢,虽然没被初中同学追上,却被那大哥抄近路追了上来。萧楚严一见那大哥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那人冲上来就是一把抓住他手腕,然后一脚扫他腿弯处,位置之准力道之大把他当场撂跪。随即那人又狠狠踢他后背,把他踢趴在地。萧楚严从头至尾根本还不了手。   “你不是很拽吗?”看到萧楚严被制得服服帖帖,初中同学趾高气昂地跑上前来。“现在还敢嚣张吗?还敢还手吗?”他说着想用脚去踩萧楚严的手。怎料萧楚严一见他抬脚就抓住他脚踝把他整条腿横向用力一拖,他猝不及防地“哎哟”摔倒在田里。萧楚严想趁机站起来,但站立一旁的大哥马上又一扫腿把他撂跪。萧楚严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萧楚严本来还想跟这大哥硬拼几下,受了他这几招后,已经十分清楚自己不是他对手。况且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底细,万一是混黑社会的,自己不能招惹这么一个大麻烦。幸好那大哥跟他无冤无仇,也没有把他往狠里打,只是制服他再让初中同学出气。但即使如此,就想让萧楚严服软挨打,他绝对做不到。   初中同学见萧楚严倒下不动了,以为他总算屈服了,“看大爷今天怎么好好教训你!”恨恨地走过来想踹萧楚严肩膀。但他一抬脚萧楚严就往旁边侧翻躲过。“你他妈的!”初中同学气急败坏地又想拳萧楚严肚子。萧楚严随即爬起来双手一挡挡了回去,还顺势踢他膝盖,反而踢得他痛翻倒地。   “你他妈的还能再没用点吗?”一旁大哥见初中同学一下也没打到萧楚严,倒被萧楚严连打了几下,看不下去地说。初中同学则大喊:“大哥!帮我!”   大哥只得自己出手连给了萧楚严肚子几拳。他手法自然比寻常人专业,一拳拳又狠又准,打得萧楚严脸色瞬间惨白弯着腰连连后退。但萧楚严不能还他的手,只能憋屈地忍着。那大哥还准备出手,唐乐在一旁大喊起来,“大哥!求求你别打啦!别打啦!”   其实今天初中同学和这大哥的目标主要是萧楚严,所以唐乐在一旁一直幸免于难。但他这一喊,立马招惹了初中同学的迁怒。初中同学打不到萧楚严,打唐乐还是小菜一碟。他果然走过去朝唐乐撒气。唐乐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萧楚严见到唐乐被他打得还不了手的憋屈样,如同见到了自己被这大哥打得还不了手的憋屈样,一直压抑的怒火猛地爆发。他心想着自己还不了这人的手,还你的手还不是小意思,便冲过去狠狠暴打起初中同学来。这种阵势他自己倒不觉得,旁人看着却有些心惊。那大哥就连忙冲过来踢萧楚严以救人。   唐乐以为大哥又要打萧楚严,压抑着哭腔喊:“大哥!求求你别打啦!真的不能再打啦!”那大哥停下手来。“大哥!不能放过他!他妈的刚刚太狠了!”初中同学则嚷道,“打得老子——”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被萧楚严打得痛极完全还不了手。“自己他妈的没一点用就别怨别人!老子制服了让你打都打不到!真他妈活该!”大哥却帮他说了出来。初中同学再怎么怨恨也只能作罢。大哥又对萧楚严说:“你小子还有点骨气和义气,就给你这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走吧!”   原来这大哥是个混社会的人,平时最看重骨气和义气,发现萧楚严怎么被打也不求饶还有点骨气,刚刚又为了救同伴发狠也算有义气,心下不免对他认同。其实萧楚严哪是去救唐乐?不过是替自己泄愤罢了。   萧楚严和唐乐见这大哥放过他们,忙捡起散落在地的袋子背包往道路旁跑,跑着跑着看到路边站了一个人正朝他们挥手,还喊:“唐乐!萧楚严!快到这边来!这边!”两人定晴一看,竟是谭舒阳。唐乐连忙跑了过去,萧楚严却犹豫了一下才跟上。谭舒阳身后停了一台车,两人跑到后就坐进车里。车迅速开动起来。   “师傅!开快点!”谭舒阳坐在副驾驶叮嘱司机。司机连忙说:“放心!”然后加快了油门。谭舒阳又转头问他俩,“怎么回事?什么人呀?你们为什么跟他们打架?”   “是黑社……”唐乐刚开口,萧楚严狠狠瞪了他一眼,唐乐连忙闭上嘴。但谭舒阳已经听清了,“黑社会?黑社会为什么打你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的事。”萧楚严回答他。谭舒阳不信,但注意到萧楚严脸色有些苍白还用手捂着肚子,问他:“萧楚严,你没受伤吧?”萧楚严连忙放下手,摇摇头。唐乐却突然慌起来,“楚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被打了那么多下!肯定受伤了!”声音夹杂着恐惧和担忧。   “没事!”萧楚严道。   唐乐却几乎要哭起来,“你伤到哪里了?重不重?对不起!都是我!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帮我,你就不会被打了!”   “说了没事!”萧楚严声音重了些。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他们打……”唐乐还在自责。萧楚严冷哼道:“关你什么事?少自作多情了。”   唐乐愧疚而郑重地说:“怎么不关我的事!要不是暑假的时候,你为了帮我得罪了我初中同学,今天他也不会找你报仇,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闭嘴呀!”看他越说越多,萧楚严重重打断。   萧楚严的心情很郁闷,谁好好地放假回家却突遭横祸被打一顿都会很郁闷。正如唐乐所说,事情追溯源头的确是因为他,但萧楚严并没想过要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毕竟暑假的事情是他自己选择的出手。况且现在打都被打了,对方又是黑社会,还能怎么着?反正也没少胳膊断腿,而他也不是没被打过,只要以后不再来找麻烦也是庆幸了。   他虽然不想再在意了,不代表他乐于让这种事被同学撞见。一来自己被打得这么惨本就很怂,二来这同学又是谭舒阳,少不得要被关心安慰问东问西了。他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嘘寒问暖,尤其谭舒阳的友善在他心中等同伪善。这也罢了,大不了敷衍他几句。但他忘了谭舒阳在唐乐心中却是如同偶像。果然唐乐当着谭舒阳的面毫不顾忌,什么话都说了出来,一会黑社会一会被打了那么多下一会都是因为我,现在竟然连暑假的事都提起来了。   “什么暑假的时候?初中同学?”果然谭舒阳在一旁不解地问。“暑假的时候——”唐乐还准备说。“叫你闭嘴没听见吗?!”萧楚严终于忍不住吼起来。唐乐这才没说了。谭舒阳也被萧楚严的大声吓了一跳,也没问了。   隔了一会,谭舒阳也理清了一些思路,斟酌下还是说道:“不管什么原因,总之现在你们被黑社会的人打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唐乐你刚刚还说是你初中同学过来报仇,难道是说你初中同学特意找了黑社会的人来报仇吗?这可非同小可,他既然特意找来,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以后还找你们怎么办?”   唐乐不敢违抗萧楚严的命令说话,萧楚严也不回答只无声地转头望着窗外。惹得谭舒阳又急道:“你们俩怎么完全不着急呀?”终于还是唐乐低低地说:“你放心吧!不是我同学特意找了黑社会的人来报仇,是他认识了黑社会的人,然后今天正好碰见了我们就让对方帮他打架。而且刚刚那个黑社会大哥也说‘这事就这么算了’。我想应该没有下次了。”   “那就好!”谭舒阳放心了,“希望没有下次了!否则咱们一定要跟学校说!”他最后的话惹得萧楚严反感地皱了皱眉。谭舒阳看见后解释道:“你们不要觉得学校不会管学生在校外的事,我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一个同学也是在外面得罪了人,那人扬言要找黑社会的人过来报仇。后来有一天真的来了。我同学心里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跟我说了。我们俩就找去找老师,老师就带着我们找了校长。然后你们猜怎么着?”谭舒阳笑起来,“校长当即利用课间操把这件事跟高一高二的男生说了,然后要求他们回教室后如果一听见广播里喊‘高一高二男生集合’,就马上到操场集合。后来下午的时候真的有一群人冲到学校来,但是他们一看到高一高二的男生们,就吓得立马逃走了!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找过我那同学的麻烦!”   “高一高二的男生真的都愿意到操场集合吗?”唐乐觉得不可思议,好奇地问。谭舒阳说:“当然了,在学校里彼此有矛盾是一回事,但是遇到外人的时候都是很团结的!”语气中有些自豪。   唐乐又问:“你这同学跟你很要好吗?为什么他要把这件事跟你说呢?”谭舒阳笑笑,“本来跟他关系挺一般的,那天看他心神特别恍惚,就去问了他怎么回事,然后他就跟我说了。不过这件事之后,我们关系还真的挺好的了。”唐乐没作声了,心中却想这都是因为你人好。而萧楚严则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隔了一会后,谭舒阳又问唐乐,“对了,你刚刚没受伤吧?”唐乐说:“我没什么事,他们主要是找楚严麻烦,而且我同学一打我的时候,楚严就救了我。”他说完看了看萧楚严,刚刚心中才想谭舒阳人好,现在想起萧楚严的仗义不禁觉得萧楚严也是很好很好的,只不过两人的好表达起来有些不同罢了。只自顾自的想着这边的好,而对他和郭灿打架时萧楚严一走了之的事情则完全忘记了。   另一旁的谭舒阳也沉默下来,忍不住疑惑不解地看了看萧楚严。萧楚严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一直望着车窗外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于胸地冷笑。谭舒阳并没有看见。   一路上就再也无话。   等到了城区公交车站,谭舒阳和唐乐劝萧楚严去诊所检查一下,但萧楚严坚决不去。没办法,谭舒阳只得和他上了公交车。两人因为同回市区须坐同一班车。临上车前,唐乐还是很担心萧楚严的伤势,谭舒阳安慰他,“放心,我会看好他的。”唐乐这才另外坐车走了。   公交车上人满为患,一上车谭舒阳就拉着萧楚严挤到汽车后部,然后友善地以“我同学身体很不舒服”去问人要座位。萧楚严虽然一身痛到不行,但一直装作没事的样子,看到谭舒阳这么做忙说:“不用了!”谭舒阳却笑嘻嘻地把他按在了别人让起来的座位上。   两人平时毕竟没什么交集,车动后也不知道聊什么,就一坐一站沉默地待着。车停车走,人上人下,车里的人也一拨拨从前面移动到后面。   “谭舒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谭舒阳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吴昊和赵罗海也在车上。   “你们也在呀!”   “是呀!”   吴昊和赵罗海说话间挤了过来,到谭舒阳身边后才发现坐在旁边的萧楚严,不免惊讶了一下。“萧楚严?”两人随便打了个招呼。然后赵罗海问谭舒阳:“你们俩怎么在一起?”问得很直接。谭舒阳说:“碰上了。”赵罗海也没再问了,和吴昊闲扯起来。   车开了四十分钟后,萧楚严准备下车。谭舒阳问他:“你家到了?”萧楚严说:“没,我还要转车。”谭舒阳忙跟在他后面。吴昊和赵罗海知道谭舒阳平时不在这下车,不解地问:“谭舒阳,你还没到吧!”谭舒阳说:“我在这下,拜拜!”然后就走了。   萧楚严发现谭舒阳特意跟自己一起下车,十分不解,也十分恼火。因为这一系列的事,他十分不想再看见谭舒阳。但他不好发作,只能沉默地往前走,却因为全身上下都很痛,走起路来两腿直打哆嗦。谭舒阳像是看出了端倪,不由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萧楚严一感觉到他的眼神,心情马上更恶劣了,步子反而更大起来,绝不肯在人前露出弱势。谭舒阳好像看了出来,就没再看他。   两人穿过马路走到车站牌前后,谭舒阳问萧楚严:“你家住哪?”   萧楚严说:“电机厂。”   谭舒阳说:“我家正好路过那边,我们一起打的吧!”   萧楚严一不相信他家跟自己顺路,二没闲钱打的,说:“我坐公交挺方便的。”   谭舒阳说:“公交还要等半天,又没座位,打的吧!走啦走啦!”说着就去拦的士,马上拦下一辆。   萧楚严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的士,烦躁地说:“你走你的!”   谭舒阳却拉着他,硬把他往车里塞,“一起吧!反正顺路!”   萧楚严被他弄烦了,一把甩开他的手,说:“我不打的!”   谭舒阳不气馁,使劲把萧楚严往车里推,他平时常打篮球,力气也不小,一使劲就弄到了萧楚严的伤口上。萧楚严痛得没法跟他对抗,硬被他推到了车上,坐下后脸色一阵白。   谭舒阳马上发现了,“不好意思!没事吧!”   萧楚严皱着眉头说:“没事。”   谭舒阳对司机报了一个经过电机厂的更远的地方后,车就开动了。车开后两人又是一路无话。五分钟后,车开到江海电机厂停下,萧楚严看了看价格表,准备掏钱,谭舒阳推他,“不用了,我待会一起给。”   萧楚严不想欠他人情,还是掏钱,谭舒阳边推他边说:“不是吧,我们同学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干嘛算得这么清?”看到萧楚严还犹豫,又一脸不耐烦地说:“快下吧!别磨蹭了!我还急着回家呢!”   萧楚严只得下了车,下车后谭舒阳跟他招招手就走了,真往前走了。萧楚严本还确信他肯定不跟自己顺路,现在却又不禁动摇了,毕竟他更没理由特意为自己绕路。他心中虽还有疑惑,但也不想去探个究竟了,况且现在更让他操心的事,是怎样在他妈面前瞒过他身上的伤。      ☆、田径运动会Ⅰ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县一中一年一度的田径运动会即将拉开帷幕。虽然县一中一直秉承着学习第一,升学第一的应试教育思维,但作为一所老牌名校,它对学生的文娱活动也是重视和有悠久传统的。   每年九月下旬,有新生体操比赛;十月中旬,有为期两天的田径运动会;元旦期间,有校园艺术节;四月份,有篮球比赛;平时还有英语风采大赛、演讲比赛、文明寝室评比、黑板报比赛等等。当然这些活动基本上都属于高一高二,高三除了田径运动会,其他的一切都是学习。   对于即将到来的田径运动会,整个校园都弥漫着浓厚的兴奋和期待,而这种兴奋和期待在211班又更为强烈。因为九月底的新生体操比赛,211班获得了第一名,这第一次集体比赛就拿到了第一的鼓励,让全班同学都非常激动,班级凝聚力也大大提高。大家对接踵而来的运动会都踊跃报名,很快就把所有项目报名完毕,连冷门项目标枪都有人自告奋勇。大家都很希望班级再拿荣誉。   这天早自习,班主任拿着最终参赛名单走上讲台。   “这次运动会同学们报名都很踊跃,看来这次我们班的成绩也会名列前茅。”   “什么名列前茅呀?我们要拿第一!”有胆大的男生在下面回嘴。   班主任是个35岁左右的女老师,平时比较严厉,大家都很怕她,但体操比赛的第一名让她最近心情很好,所以她没在意学生的打断,反而说:“有的班有三四个体训生,我们班只有徐磊一个,拿第一的话,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徐磊是211班的体育委员,也是班上唯一的体训生。   “那我们就拿前三!”刚刚说话的男生又接道。   徐磊也跟着说:“对!拿不到第一我们就拿前三!大家说怎么样?”   同学们纷纷叫好,“对!拿前三!我们的目标就定前三!”高一总共有13个班,拿个前三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班主任笑起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好好,大家有这份班级荣誉感就是好的!下面我跟大家确认一下最后的项目参赛名单。”   “男子100米,徐磊;女子100米,何丽;……;男子4×100米接力,徐磊、谭舒阳、张天哲、萧楚严。”   一旁有人插嘴,“何老师,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没我名字,我定了4×100米。”   班主任“哦”了一声,说:“人员稍微有调动,把你跟萧楚严换了,他参加4×100米和4×400米接力。”   “啊?那我参加什么?”听到自己连4×400米也不用参加了,那人不禁急了。   班主任对他歉意的笑了笑,“周理,你这次就当啦啦队吧!”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被刷下来的周理却还是对突然之间命运的转换很沮丧。   班主任又抬起头朝萧楚严的位置望了望,发现他一直低着头,根本没听自己讲话,不禁大声道:“萧楚严?你在做什么?”   萧楚严自早自习开始就在看小说,班主任进来时他抬头看了看她,知道她是准备说校运会的事后,就又沉浸到小说里去了。此刻也没有听见她喊自己,还是同桌捅了捅他,他才反应过来。   他站了起来。   班主任瞪了他一眼,“听清楚了吗?你要参加的项目?”   “我要参加的项目?”萧楚严明显吃了一惊,因为他并没有报名任何项目。   班主任说:“你参加男子4×100米接力和4×400米接力。”   “我没报名呀!”萧楚严脱口而出。   班主任明显生气了,“你怎么这么没有班级荣誉感?开个运动会你一个项目也不报名!”   萧楚严心想这怎么就没班级荣誉感了,这么多人都没报名。   班主任好像知道他想什么,说:“其他同学不报名,不是不想报名,是互相商量,你跑得快就你参加,我跳得高就我参加。当然不可能每个同学都上场比赛,但哪一个不是踊跃报名?哪一个不是为了班上夺名次尽心尽力?周理刚刚听到自己被刷了下来,有多失落?就只有你!人高马大的,跑步跑步不报名,跳高跳高不参加,一点班级荣誉感也没有!”   萧楚严被批评得默不作声。   班主任看见他不作声了,怒气才消点,重复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你参加4×100米和4×400米!这是接力项目,你要多跟其他同学练习配合!”   萧楚严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这是他自开学以来第一次被老师批评,不过就是没报名参加校运会嘛,用得着这么“隆重”吗?他只觉这批评来得太莫名其妙。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为了准备校运会,同学们几天前就在积极讨论,彼此商量好后,参加的就把自己的项目报给体育委员徐磊。萧楚严对班级活动从来没有兴趣,当然不会报名。   但偏偏就有一次,徐磊在体育课上无意中发现了萧楚严跑步很快。别人根本留意不到的事,徐磊作为主训短跑和中长跑的体训生,却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当时一看到萧楚严跑步,就知道萧楚严天赋很好,短跑绝对很快,甚至比自己都不会太差。所以他很积极的去邀萧楚严参加接力,结果萧楚严总是一口回绝。   徐磊没办法,又实在不想浪费了这么个好苗子,就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跟班主任详细说了。班主任一听他说萧楚严回绝了几次,不免就很生气。但徐磊没注意这么多,只是极力向她推荐萧楚严,班主任于是在他的建议下直接定了萧楚严,也没征求萧楚严本人的意愿。   萧楚严接下来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好。谁一大早无缘无故被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训一顿后心情都不会好。偏偏唐乐还是个没眼色的,吃中饭的时候还提这事,“楚严你为什么不报名参加校运会呀?”萧楚严回了他一句,“关你屁事!”唐乐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因为伤还没好?”萧楚严瞪他,“少提这事!”   自月假回来后,唐乐就老对萧楚严身上的伤关心备至,私下问问也就算了,第一次看到萧楚严去提水,竟然当着全寝室人的面说:“楚严,你的伤能提吗?我帮你去提吧!”结果弄得郑新在一旁奇怪地问:“萧楚严,你受什么伤了?”萧楚严气极,不得不多次警告他。   唐乐连忙点头,又说:“那你能跑吗?”   萧楚严说:“无所谓。”其实月假回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等于离打架的事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他身上虽还有几块淤痕,但早不痛了。   唐乐终于没再说什么。   晚自习的时候谭舒阳也过来找他,特意把他一个人叫了出来,问:“你能跑吗?”   萧楚严说:“什么意思?”   谭舒阳说:“你身上还有伤吧,不能跑就去跟老师解释,这没什么。”   萧楚严沉默着。   谭舒阳又说:“你是不是不好跟老师说,没事,我陪你一起去。”   萧楚严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对别人的事这么积极,他觉得很可笑,说:“不用了,我没事。”   谭舒阳顿了顿,又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要知道,徐磊可是因为你放弃了800米单项,就为了保4×100米团体。”   原来因为校运会规定个人至多报名参加三个项目,而徐磊平时主训的是短跑100米、400米和中长跑800米,所以一开始班主任让他报名参加这三个项目而不参加接力。他也在这三个项目上都有把握拿第一。但是单人项目得分比团体项目少2分,徐磊于是跟班主任商量想放弃单项400米和800米,而参加团体4×100米和4×400米。班主任当然不同意,毕竟要放弃两个稳拿的单项第一,去拼两个不确定的团体第一,风险太大。但徐磊极力坚持,说只要萧楚严能参加4×100米和4×400米,这两个团体第一就稳操胜券。班主任听他分析其他班几个短跑体训生的实力,又看他极力坚持,折中选择了让他放弃一个单项800米。   萧楚严还真不知道有这茬,沉默了片刻后,说:“放心吧,知道了。”   谭舒阳最后说:“那你既然决定参加了,咱们就得好好练。”   萧楚严没说话。   第二天下午下课至晚上晚自习前,徐磊约着参加跑步项目的男生女生一行十几人去足球场练习。那时候县一中高一只上七节课,第七节课后至晚自习前有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家吃了晚饭休息一会后还能训1个小时。   徐磊首先详细地跟大家讲了摆臂、落地、缓冲技巧等跑步知识。讲完后,再让大家分别试跑几次,然后记下每个人的特点、不足,逐个进行指导纠正。他很用心地做着这项工作,以至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认真和仔细。   萧楚严根本不想来参加这种练习,在他看来这种练习完全没有意义。再过一个多星期就要正式比赛了,练习下交接棒,模拟跑两次也就罢了,连跑步姿势都要纠正,简直是临阵磨枪,毫无意义。所以他即使来了,也只想做做样子。但看到徐磊十分耐心地指导着每一个人的动作,他也不好显得太懒散。于是轮到他上场试跑的时候,他也尽了全力。没想到他一跑完,大家都很惊讶的望着他。   谭舒阳说:“你真的跑得好快!”徐磊则一脸兴奋,搭着谭舒阳的肩膀说:“看吧!我没说错吧!”欧阳文昌却在一旁“哼”了一声。谭舒阳听见他“哼”,没好气地对他说:“你又搞什么?”欧阳文昌没再作声。   张雯雯也特意走了过来,对萧楚严说:“你真的跑得好快,难怪何老师硬是要你参加!”另外一个名叫杨茜的女生也凑了过来,“是呀!真的好快!既然这么快你当初就应该主动报名呀!”她也是男生宿舍经常讨论的美女。   萧楚严自开学还没跟班上的女生说过话。一来他本来就沉默寡言跟男生话都说得少,二来他坐在最后一排,后面几排全是男生,更没什么可能性跟女生说话,三来那时候班上的男女生之间都还比较陌生。所以现在他听到她俩跟他讲话,并没搭理她们。两位美女平时都是众星捧月的人儿,看到自己主动跟萧楚严说话,对方竟然不搭理,不约而同不爽起来。欧阳文昌看见了,笑着说:“拽着呢!”   萧楚严只当没听见,径自走到徐磊面前,“我的动作有什么地方需要纠正?”   徐磊还保持着刚刚的兴奋,“没有,你挺好的!”   萧楚严说:“那待会还要不要试跑400米?”   徐磊说:“今天我主要想帮大家校准一下动作,然后看一下大家各自的特点,明天再讲100米和400米接力的速度分配、分段节奏,然后再进行队员分配。”   萧楚严说:“那我今天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徐磊愣了一下,萧楚严又说:“没事的话,我想先走。”   徐磊说:“你有其他事?”   萧楚严说:“回宿舍洗澡。”   徐磊迟疑了片刻,此刻一群同学已经走开各自练习去了。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谭舒阳后说:“那好吧,你先走吧!”   于是第一天的练习,萧楚严参加了20分钟就走了。   ☆、田径运动会Ⅱ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211班来了比昨天更多的一群人。原来其他跳高、跳远、铅球项目的同学在知道徐磊带着跑步项目的同学进行练习后,也自告奋勇要一起练习。   “你们的项目我不在行呀!”徐磊很无奈地的对他们说。有人指了指足球场中央练习跳高、跳远的体训生,说:“那些人总在行吧,都是平时跟你一起训练的体训生,去拜托他们教一下我们好了,好多都是高二高三的,我们跟他们没竞争,他们肯定愿意教的。”   “是呀!”徐磊一脸恍然大悟,拍着自己脑门说:“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这么蠢呀!”然后又看了看谭舒阳,有些嗔怪地说:“你也没提醒我。”谭舒阳不以为意,只是看着他一脸憨样大笑起来。大家随即也跟着笑了。徐磊也笑起来,边笑边说:“那我先带他们过去,你们先休息一下。”然后带着那群人去向自己正在体训的师哥师姐们帮忙请教。不一会回来后,他又对谭舒阳说:“我师哥师姐们都挺爽快,都答应了,大家正开始练了。”   “干嘛总跟他汇报呀!”张雯雯却突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徐磊一愣,“这个……”谭舒阳马上打断他,“好了别说了,快带大家开始训练吧!”   徐磊马上开始讲解起来,“今天我先说一下400米的速度分配,因为400米跑道分为起跑100米、直道100米、弯道100米、冲刺100米,所以每一个阶段的速度分配都是不同的——”   “什么这100米那100米呀?现在跟我们说速度分配有用吗?昨天也说一些什么手臂摆动、落地缓冲什么的,我们又不是专业运动员,说这些有用吗?”张雯雯又打断徐磊。徐磊解释,“因为4×100米和4×400米都涉及到弯道技术问题,所以我还是想跟大家讲解一下要领。”一旁的杨茜笑着对张雯雯说:“没事啦,就先听一下吧!”张雯雯垮了一下脸,没说话了。   徐磊又接着讲起来,把400米速度分配详细讲了十分钟后,张雯雯又打断道:“你这样讲真的很浪费大家的时间,既然你昨天已经观察了我们每个人的特点,今天就应该先把4×100米的人分好棒次,然后再分成跑弯道组和跑直道组,一组专门讲弯道知识,一组专门讲直道知识,这样你和这组人讲解的时候另一组的人至少可以去练习,不用大家都坐在这里听,浪费时间。”   徐磊好像在消化张雯雯的话似的愣了一会,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考虑这么多,因为起跑都在弯道,所以我就想大家一起讲。”   “那比如我只参加了女子4×100米,照你说的我如果跑第二棒的话就根本不用了解弯道技巧,怎么说你也应该先进行棒次安排,不能就这样跟我们一起讲。”根据规则,4×100米接力和4×400米接力都是弯道起跑,但4×100米接力第二棒和第四棒是跑直道。   “你说得也是……”徐磊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转而无措地望着谭舒阳。张雯雯注意到徐磊又望谭舒阳,忍不住说道:“你老望着他干嘛?到底是他指导还是你指导?”徐磊终于感到一丝尴尬僵在一旁,最后还是谭舒阳打破了他的尴尬。   谭舒阳说:“不好意思,其实徐磊让我帮他做了训练计划,但我没考虑这么多,就直接让他跟大家一起讲了。”张雯雯冷笑了一句,“做事这么没有安排、没有条理,成绩再好不知道活学活用有什么用?倒真没谦虚错,确实没组织能力。”   如果说张雯雯之前的话只是单纯地埋怨徐磊没做好训练计划的话,最后一句就明显是在针对谭舒阳了。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萧楚严也不例外。萧楚严很惊讶,并不知道张雯雯跟谭舒阳之间有什么冲突。但他觉得,张雯雯的话虽然很直白,道理却没错。   “今天就先继续吧,明天我会把训练计划做好的。”谭舒阳无视了她的讽刺,淡淡地说。   徐磊于是硬着头皮接着讲起来,虽然内容还是比较混乱,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想起什么讲什么,但语速却比之前快了很多。不过他讲完后今天的训练还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他只得立马进行棒次安排。   萧楚严参加的两个项目棒次分别是:男子4×100米,第一棒萧楚严、第二棒谭舒阳、第三棒张天哲、第四棒徐磊;男子4×400米,第一棒萧楚严、第二棒谭舒阳、第三棒欧阳文昌、第四棒郭灿。   徐磊对萧楚严说,“第一棒很关键,要反应快速度快,我觉得你最合适。”萧楚严无所谓地说:“你安排吧。”   分好棒次后,徐磊就让大家各自练习,主要巩固昨天纠正的跑步姿势。大家一听又是练习昨天练习过的,都知道这是因为徐磊的计划混乱导致。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有张雯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浪费了一天。”   萧楚严又想先走,走过去找徐磊,听见徐磊跟谭舒阳说:“明明训练计划是我自己没做好,你刚刚干嘛跟张雯雯说是你没做?”   欧阳文昌抢断:“你还怪他?他还不是帮你背黑锅呀!”   徐磊答:“我没有怪他呀!”又跟谭舒阳说:“一开始我就让你帮我做训练计划,你偏让我自己做,你早帮我做了,张雯雯就不会说这话了。”   欧阳文昌说:“他不是教你怎么做了吗?跟你说了半天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徐磊说:“教了我还是弄不了呀?舒阳直接做不就得了?”   欧阳文昌说:“他不要上课呀,没自己的事呀,哪有这么多时间要帮你呀!”   徐磊说:“说什么帮我?不都是为了咱班嘛!”   欧阳文昌说:“就算是为了班级,但你是体育委员,这事也该你做!再说了,你干嘛非找他,不去找你们其他班委帮忙?”   徐磊说:“我就觉得谭舒阳厉害!”   欧阳文昌没好气的道:“我晕!”   两个人扯了半天,谭舒阳才说:“晚自习的时候弄一下吧,今天先让大家解散算了,跑步姿势什么的一时半会也练不来。”   徐磊说:“好!”就立马让大家解散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徐磊拿着张纸,带了两根接力棒过来。他边看着纸,边跟大家说:“时间不多了,所以我们要抓紧训练,今天练习交接棒和弯道起跑。第一,先说如何顺利交接棒,交接棒的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上挑式,一种是下压式……”他说完后叫欧阳文昌跟他一起给大家示范了一遍。然后就说:“郭灿、欧阳文昌、邹敏……你们六个人可以去练习了。”又对着大家解释:“他们几个只参加4×400米接力,4×400米接力是等待在起跑线接力,掌握基本的接力动作就行了。”解释完后他又接着说:“下面我们来说一下4×100米接力还要注意的事项,4×100米要求运动员必须在20米的接力区内里完成交接棒,所以接棒者可以在接力区前10米内起跑……”他说完后跟谭舒阳配合示范了一次。然后看了看手表说:“好,大家练习10分钟,10分钟后我们再集合,再讲弯道起跑知识。”于是大家在他的指导下练习了10分钟,待大家练完后,他看着纸说:“萧楚严、谭舒阳、张天哲、郭灿、欧阳文昌、……、杨茜,几个人留下来听一下弯道起跑技巧,其他同学今天不想再练习的,就可以先离开了。”   “你今天不止训练计划合理很多,连讲话都变得有条理多了,感觉跟老师讲课一样呀!”张天哲一脸惊讶地望着徐磊。   徐磊笑起来,扬了扬手上的纸说:“那当然!谭舒阳都帮我写好了!”张天哲抢过徐磊手里的纸,“帮你作计划也就算了,不会连讲话内容都给你写好了吧!我晕!还真被我说中了!”一句话惹得郭灿、杨茜几个人都跑过来看。杨茜说:“徐磊,你也真好意思,难道你自己不会说话呀?”徐磊却完全不觉得丢脸,反而说:“没办法,这本来就是授课嘛!老师讲课都要备课,我这也一样。”一句话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你就好了,只要动动嘴皮子,却害得谭舒阳写了两节自习课。”欧阳文昌在一旁冷冷地说。   徐磊连忙说:“都是为了咱们班嘛!”   欧阳文昌说:“你的意思是他应该的?”   徐磊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谭舒阳就是厉害!”   一旁的张雯雯本来早准备走了,看到大家传阅徐磊的纸后就一副想看不想看的样子,结果听到徐磊这么说,白了他一眼还是走了。   萧楚严一直弄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就突然指名要他参加校运会,他有想过也许是徐磊跟她建议的,毕竟确实只有徐磊来积极地邀过他报名。但瞧着这几天徐磊对谭舒阳凡事商量凡事请教的态度,他不自禁觉得即使真的是徐磊跟班主任建议的,那也一定是跟谭舒阳商量过,经过谭舒阳同意的,说不定就是谭舒阳教他这么做的。心里不免把无端要参加校运会,无端被班主任批评两笔帐算在了谭舒阳头上。   “好了好了,接着训练了。”徐磊从张天哲手上拿回纸继续讲解起来,讲解完后安排大家分组进行训练。轮到萧楚严跑完又回到起跑线时,他发现唐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唐乐激动地说:“楚严你真的跑得好快呀!”   萧楚严问:“你来干吗?”   唐乐递给他一个水壶说:“我看你没带水壶,怕你练得口渴,帮你带过来了。”   自从放月假打架事件之后,唐乐对萧楚严的友好,在萧楚严眼中,就呈现出另外一种感觉。如果说以前的唐乐,对他做所有的事情总带着点寻求依附、刻意讨好的意思;现在的唐乐,对他所做的一切,就完全没有了那种自我勉强。好像主动帮他做这帮他做那,都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真正的心甘情愿。萧楚严知道他一定是对打架的事情误会了,而且误会得很深。虽然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并不坏,但这种建立在误会基础上的友善,只会让萧楚严受之有愧。   有的人也许会正好卖了这个人情,但萧楚严心中的傲气决不允许他这么做。   萧楚严接过水壶,说:“没事你可以走了。”   唐乐说:“我反正没什么事,看看你们训练。”   萧楚严随他去。   训练结束后,两个人走在其他同学后面回教学楼,唐乐也得知了谭舒阳帮徐磊安排训练计划还写了讲课稿的事,唐乐对萧楚严说:“我就说谭舒阳人很好吧,你还误会他,上次遇到我们俩在外面打架,他对我们怎么样?现在他对徐磊怎么样?”   萧楚严不作声。   唐乐又说:“真希望能跟他成为朋友。”说完这话后才发现自己当着萧楚严的面这么说有嫌弃萧楚严之嫌,连忙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呵呵,其实你也挺好的,你也是个很好的朋友!”说着朝萧楚严淡淡一笑。萧楚严看着他那种充满信任的笑容,冷哼一声说:“你要是校长的?Agent: Dalvik/1.6.0 (Linux; U; Android 4.4.4; Lenovo K30-T Build1!   唐乐抿着嘴不高兴,“你怎么就偏偏不待见他呢?”   “这我倒没有。”萧楚严说着,心想我倒也没有偏偏不待见他,我对谁也没有待见。   唐乐又说:“我就不知道他怎么惹你了?”   萧楚严说:“他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好,干嘛不私下提前帮徐磊做好训练计划,偏偏等到徐磊当众出丑之后再做?不就是想利用这种事在同学面前显摆自己一番,然后又笼络人心吗?”   唐乐讶异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也许他不知道徐磊帮大家训练要做详细的计划呀?也许他很忙没空呀?他怎么知道徐磊自己做不好计划?”   萧楚严说:“他可是谭舒阳,年纪第一的好学生,你觉得他是那种做事之前不知道要定计划的人嘛?你觉得他是那种上台讲话不知道要打腹稿的人吗?他会不知道徐磊组织大家训练事先要怎么准备?很忙没空怎么现在就有空了?我可是看到徐磊什么事都跟他汇报,他会不知道徐磊自己究竟做不做得好计划?”一连串问题问得唐乐哑口无言。   唐乐思考了一下萧楚严的话,最后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我觉得他肯定有他的原因……总之他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萧楚严接着说:“你不是天天都注意他吗?那你有没有发现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很尊重很亲近?”   唐乐点点头。   萧楚严说:“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唐乐说:“当然是因为他人好呀!他总是帮大家的忙,总是关心别人……”   萧楚严打断他,“这种态度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有没有注意过?”   唐乐迷茫地摇摇头。   萧楚严说:“从你跟郭灿打架之后。”   唐乐愣了一下,萧楚严又说:“知道美国是什么时候确定了自己世界霸主的地位吗?”   唐乐摇头,“什么时候?”   萧楚严说:“二战。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那书上详述了二战之后美国成为世界霸主的过程。第二次世界大战本来跟美国扯不上任何关系,它为什么要加入这场战争?不要说什么因为日本偷袭珍珠港,所以美国不得不加入战争。珍珠港事件之前罗斯福就想把美国拉入二战。为什么?因为战争是大国崛起的必经之路,看看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美国成为半个世界的主宰,美国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大的受益国。”   “我不是很懂……这个跟我们,跟谭舒阳有什么关系?”唐乐疑惑地说着。   萧楚严冷笑一声,“同样的道理,一个人想要在一个班级中树立自己的权威,当班长花费精力花费时间还不一定讨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谭舒阳是个聪明人,懂得讨巧,懂得抓住时机,懂得介入纷争利用纷争化解纷争。他当着宿舍人的面处理好了你和郭灿打架的事,虽然别人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但是别人看到了结果,那就是你和郭灿冰释前嫌。然后呢,你也看见了,郭灿自此对他很尊敬,你对他更是崇拜,大家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唐乐心一寸寸下沉,结结巴巴地说:“这根本就是你的揣测,你……你说得他好像很可怕,好像很善于利用别人,好像城府很深一样。”   萧楚严说:“是不是我的揣测,你爱信不信。至于你说的城府很深。这倒没错,他就是城府很深。”   唐乐还是摇头说:“不……不可能……”   萧楚严打断他,“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唐乐默不作声了。   萧楚严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得说清楚,放月假打架那天,我纯属自己心中恼火抓着你初中同学撒气,根本不是过去救你什么的,我从来没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唐乐呆愣在原地。   当晚晚自习结束后,萧楚严以为唐乐不会跟他一起走,结果唐乐还是像往常一样等他一起。两人一路沉默了许久后,唐乐才哀叹了一声说:“我一晚上没做一点作业,光想你说的话了。我也说不上来,我觉得……我觉得要么就是你很可怕,要么就是他很可怕,反正你们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很可怕。”   萧楚严心想,你还是觉得我可怕算了吧。   其实他自己一晚上也没干别的,也在想为什么自己今天会突然跟唐乐说这么多,要知道他从未跟任何人有过这种类似交心的时刻。想了许久他想通了,也许他是真的对唐乐真心的友善受之有愧,他不喜欢这种因误会而来的信任,这种信任是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并不是给真实的自己。若你的好,并不是对真实的我,那我绝对不要。他是这么想的。   萧楚严也仔细想了下自己为什么讨厌谭舒阳,也许就是因为觉得他虚伪。也许从他特意记住每个同学的名字开始,他在萧楚严心中,就是一个有意打造完美形象的人。此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又不断地佐证了他的判断,更令他深信不疑。   这晚之后,唐乐跟萧楚严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就此慢慢断裂。此后的两人维持着一种疏远而隔离的关系。这种疏远指的是心灵上的疏远。两人还是走在一起,但也只是走在一起而已,彼此没什么交流,更再没聊过心里话。   仍然是唐乐主动跟随着萧楚严,但他完全不似此前那般心甘情愿,甚至连开学那般亦步亦趋也无。好像他偶尔跟萧楚严一起,只是因为一个人略显孤单就找人搭个伙而已。萧楚严则好像对他的变化早预料到,所以也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觉得这样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能不能留下言鼓励鼓励~   ☆、意外的多米诺骨牌Ⅰ   随着周六、周日校运会的临近,随着训练的不断进行,211班校运会参加跑步项目的同学们动作、技巧、状态和配合度都越来越好。临到周五下午的体育课时,体育老师组织大家进行了一次模拟跑,结果出奇的好。在徐磊的一再追问下,体育老师告知大家:“你们班男子组的速度是最快的,比别的班快很多。女子组也不错。”他的话让全班同学都非常兴奋,大家都激动地期待着明天的比赛。晚自习的时候,徐磊又把体育老师肯定的话转告了班主任,班主任也非常高兴。   周六,县一中第37届田径运动会在人声鼎沸中拉开了帷幕。第一天的比赛项目是跳高、跳远、标枪、铅球、垒球预赛决赛,五千米、一万米长跑等。第二天上午是短跑单项,下午是4×100米、4×400米接力。团体项目凝聚了集体的努力,最能振奋人心,也被安排在最后压轴。   周日,上午的比赛项目结束后,各班积分也统计得差不多了,211班以总分36分排名高一年级第五,而第四名是38分,第三名是40分,第二名是56分,第一名是62分。想要追第一、二名是几乎不可能了,但要追第三、四名,并不是很难。下午的男子4×100米、4×400米接力都拿第一就能拿到12分,这还不包括女子接力。同学们左算右算,都觉得稳拿第三名绝对没问题。   下午的比赛2点才开始。参赛的同学中午过后就到足球场准备去了,其他同学也早早去了操场观赛。萧楚严决定在宿舍休息一会儿再动身。唐乐则在教室看书。虽然现在是校运会期间,但再过不久就是段考,唐乐还是想好好准备考试,所以趁着中午的时间也看看书,等到下午比赛开始再去看。教室里也有七八个和他一样想法的同学。   他正看着书,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地跑进教室问:“这里是高一211班吧?”他座位在第三小组的第五个,离中年妇女最近,他回答她:“是的。”   “你们怎么没上课?”   “今天校运会。”   “那你们班主任在吗?”   “班主任下午有事没在学校。”班主任何老师这两天一直陪大家拼搏在校运会第一前线,但上午比赛完后她突然说自己下午有事,不能陪大家一起了,嘱咐张雯雯和徐磊组织好大家比赛。   “萧楚严是你们班的吧?他现在在哪?”中年妇女又问。   “萧楚严?”唐乐讶异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时钟——1点45分,回答:“他现在应该在足球场。”   “足球场?你能带我去找一下他吗?我找他有急事。”中年妇女说得很焦急。唐乐连忙起身,“好的,我带你去找他。”   两人于是急匆匆往足球场走。中年妇女身材较胖,走快了有些费劲。唐乐见此放慢了脚步说:“阿姨,您别急,很快就走过去了。”中年妇女忙说:“没事没事!快些走!快些走!”唐乐看她这么焦急,关心地问:“阿姨,什么事这么急呀?”   “他爸在牢里被人打了!”中年妇女脱口而出。   “牢里?”唐乐顿时吓得停住脚步。   中年妇女这才惊觉自己一着急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忙掩饰道:“没事没事,赶紧走吧,赶紧走。”   唐乐心下早已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妇女瞧见后跟他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们在足球场搞活动呀?”唐乐答她,“是呀!校运会!”中年妇女“哦哦”道:“校运会呀!”唐乐点点头,又说:“萧楚严待会也要参加跑步。”中年妇女这次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两人走到球场门口时,唐乐抬头扫视茫茫人海,看见了球场中央站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们。大家围在一起,等待着待会的比赛开始。但萧楚严没在其中。唐乐想他只怕还在从宿舍来的路上,自己不如先过去找同学算了,反正萧楚严迟早要来,就让阿姨在一旁等一下。   他刚准备朝球场中央的同学们走过去,却突然转头看见萧楚严从球场侧门走了进来。从宿舍去球场的近路是通往球场侧门,从高一教学楼去球场的近路则通往球场正门。唐乐站在正门口边喊:“萧楚严!”边带着中年妇女往侧门走过去。但正门和侧门实在相隔太远,萧楚严没有听见。而且萧楚严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从侧门出了球场。侧门出口五十米处有一个公共厕所,唐乐想他可能是想比赛前去上个厕所。   “阿姨,他上厕所去了,我们到那边门口等他一下吧!”   “我们去厕所门口等。”中年妇女这样说。唐乐便带着她急急忙忙走到了公共厕所外面。这厕所是一栋老旧的高楼,厕所楼被围墙围住,围墙里还种了些树木。乍一看上去绝不像是厕所,倒像是个小院落。一直以来被同学们送别号“空中花园”。   唐乐和中年妇女在“空中花园”外等待,唐乐看她仍是满脸焦急,安慰她,“阿姨,您别着急,他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唐乐又说:“不过,他待会还要参加比赛,您可能要等一下了。”中年妇女不以为意地说:“一个跑步有什么重要的?让别人代他跑好了。”   “啊?不行的,他得参加的……”唐乐准备解释,萧楚严从厕所出来了。中年妇女一看见萧楚严出来,就连忙上前拉住他,喊道:“严伢子诶!总算找着你啦!赶紧跟我走!”   “姨奶奶?你怎么来了?”萧楚严一脸惊讶。   中年妇女这回长了记性,拉着萧楚严走到一旁,离唐乐远远的后,说:“你爸在牢里被人打了!现在昏迷不醒!快跟我去医院!”   “什……什么?”萧楚严瞬间吓得瞠目结舌,脸也刷得惨白。他姨奶奶瞧见了,忙拍拍他的手说:“没事没事,你看我把你给吓了,没那么严重,你别着急,我们现在赶快去医院。”   “真的……没事吧?”萧楚严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他姨奶奶忙说:“总之你别急,我们赶紧走!”萧楚严这才晃过神,就要跟他姨奶奶走。结果唐乐在后面喊住他,“楚严!你还要跑步呢!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萧楚严这才想起自己要跑步的事。他犹豫了一下,对他姨奶奶说:“姨奶奶,我得先去跟我们体育委员说一声。”他姨奶奶则说:“还说什么?这有什么重要的!我们得赶紧走!”又大声跟唐乐说:“同学,你回头跟你们老师说一下,说萧楚严真的有急事,得先走了!”说完她就拉着萧楚严走。   萧楚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对唐乐说:“唐乐,你赶紧去跟徐磊说我有事不能比赛了,让他赶紧找人代替一下!”唐乐知道萧楚严很急,但他没想到萧楚严竟然就要这么走了,急得劝说:“这我怎么说呀!还是你自己去说比较好呀!再说现在怎么找人代替?要不你先跑了4×100米再说吧!马上就开始了,不会耽误很久的!”   “你就跟徐磊说我有急事先走了,让他赶紧找人代替!”萧楚严还是说完这最后一句就走了。对别人来说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对此刻的萧楚严来说却分分钟都是煎熬。他和他姨奶奶一出校门就急匆匆地打了个黑车,然后心急如焚地往市中心医院去了。   他们心急如焚,唐乐那边也心急如焚。唐乐急匆匆地跑到正候场一旁的徐磊、谭舒阳、张天哲等人面前,告诉他们:“萧楚严!他突然有事走了!不能上场比赛了。”   “什么?你别开玩笑了?”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没开玩笑!”唐乐也急了,“徐磊你赶紧找人代替他!”   “你开玩笑的吧!他中午不是还在宿舍吗?”徐磊还是不信。   “没有!他已经走了!他走之前让我来跟你们说的!你快去找人代替呀!”唐乐满脸焦急,徐磊等人这才相信过来。   此时广播里正好传来:“第一个项目4×100米接力,男子组,请高三第一组参赛者上场,请高三第二组做好准备。”县一中高一、二、三,三个年级都分别有10个班以上,所以短跑比赛每个年级都分两组上场比赛。   众人听到广播,都意识到事态紧急慌乱起来,只有谭舒阳冷静地说:“徐磊,赶紧找欧阳文昌或者郭灿代替!”欧阳文昌和郭灿都只报名了4×400米,两人有资格参加4×100米,两人又都练习过接力,比没练习过接力的其他人更合适。几个人都明白了谭舒阳的意思,连忙去找起欧阳文昌和郭灿。   “刚刚还在呀!现在去哪啦?”   “才还跟我们聊天呀!怎么一晃眼就找不着了呢?”   张雯雯、杨茜等几个参加女子4×100米的女生也知道了男生这边突发的状况,都跟着找起欧阳文昌和郭灿来。结果一群人走遍了人来人往的足球场,倒是看见了班上其他几个观赛的同学,就是没有看见欧阳文昌和郭灿。随着耳朵里传来广播的声音:“男子4×100米,请高二第一组参赛者上场,请高二第二组做好准备。”大家都急了。最后还是唐乐发现了欧阳文昌和郭灿原来坐在观众席上。   县一中的校运会并没有硬性要求每个同学都观赛,更没有规范到要求每个班的同学都坐在指定的观众席观赛。因为县一中的足球场并没有完善到四面都建观众座位,只建了五分之一的座位。三个年级近3000人根本坐不下。所以来观赛全凭同学自愿或者班主任组织,有的想看到比赛的全貌就坐在观众席上,有的想更亲身地感受激烈的比赛气氛就待在足球场中央的绿茵草坪上。211班昨天和上午的比赛在班主任何老师的组织下,大家都待在绿茵草坪上为比赛加油呐喊。但下午何老师有事去了,好多人就都跑到了观众席上。还有些其实根本不关心校运会的,甚至来都没来。   欧阳文昌和郭灿就在跟徐磊、谭舒阳几个聊了会天后,在4×100米项目开始前,跟着大部分同学一起坐到了高台上的观众席上。反正他俩的4×400米项目还得等4×100米结束,他俩也悠哉。但这边却急疯了,眼看4×100米项目一开始跑道就封锁了,任何人不能横穿跑道。徐磊几个人根本不可能穿过跑道到观众席去找他们。绿茵球场跑道边又围满了人,他们再怎么挤近挥手观众席也注意不到;加油呐喊声又此起彼伏,他们再怎么喊观众席也不可能听见。   高二第二组已经开始比赛,比完就轮到高一第一组。211班分在高一第二组,很快就要候场了。   “萧楚严我□□妈!你现在才给老子走人!”徐磊急得怒骂。其他人也急了,“萧楚严搞什么?!临到比赛的时候走人!”“太不负责任啦!现在怎么办?”“太过分啦!怎么这样?!”   张雯雯厉声打断:“都别骂了!让周理上!”大家刚刚找人的时候,找到了周理,他围在跑道边上看比赛。   “周理没有练过。”谭舒阳说。   张雯雯说:“没练过也没办法了!徐磊你快调整下棒次吧!”   徐磊这才想起还要调整棒次,他焦急中有些混乱,“周理你反应快吗?你第一棒行吗?”谭舒阳打断他,说道:“不行,徐磊你第一棒算了!你第一棒,我第二棒,张天哲第三棒,周理第四棒。”又对周理说:“第四棒是直道跑,没什么技巧,你接了棒往前冲就是了。”徐磊连忙说:“对对对,周理你第四棒比较容易。”   周理一直对自己被刷下两项接力赛耿耿于怀,现在突然有机会上场,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自信满满地说:“行!包在我身上!绝对没问题!”但大家显然并不能真的放下心来。   “你真的没问题吗?你没练过呀!”杨茜问。   周理心想,这个要练干嘛?除了咱班哪个班认真练过?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振振有词道:“放心吧!我初中参加过!”大家听他以前参加过,这才放下几分心来。   张天哲说:“待会你一看我进接力区就开始慢慢往前面跑,等我把棒给你后再冲!”   周理初中参加的接力赛没有现在这么专业,只是接了棒跑就是了,哪有什么接力区呀?他没听懂。但他一贯自信,也就没说什么,直说:“放心吧!这我还不懂呀!”   随即广播里传来:“男子4×100米,请高一第二组参赛者上场,请女子4×100米高三第一组做好准备。”   徐磊、谭舒阳、张天哲、周理闻讯连忙跑到自己的跑道做好准备,而唐乐、张雯雯、杨茜等人则卡着跑道旁的有利位置观战。无论是参赛的还是观赛的,都从未有过的紧张。   随着哨响,第一棒徐磊冲了出去,他果然不负男子100米单项第一之名,100米下来以超过第二名五六米的优势传棒给了第二棒谭舒阳。谭舒阳紧跟其后,优势依旧明显,还是第一。   唐乐、张雯雯、杨茜等人对徐磊和谭舒阳比较放心,所以选择了主要能看见第三、四棒的观赛位置,对于第一、二棒倒看不太见。比赛开始后他们的心情都很忐忑,直到看到第二棒谭舒阳以第一名的成绩将棒传给第三棒张天哲时,都激动地喊起来:“太好了!我们第一!我们第一!比别人快好多!”结果张天哲起步没多久就被别人追了上来,变成跟人并列第一了。杨茜叹气道:“哎呀!快点呀!算了算了!拿不到第一拿第二也行!”   “这组第二,两组合起来也不一定第二。再说,周理速度最慢,肯定会被人追上来。”张雯雯没好气地浇冷水。   张天哲以并列第一的成绩跑进了接力区。周理因为不知道同伴进了接力区后自己就要慢慢起步往前跑。直到看见别人起步后才慌忙跟着跑起来。结果就是他这一瞬间的犹豫差池,张天哲传棒给他的时候,他竟然没接住,掉棒了。   “啊啊啊!天啦!不要!”接力棒掉落是接力赛中最致命的错误,张雯雯、杨茜、唐乐等人本来就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看见接力棒掉落的瞬间,齐齐抱头惊呼。   短跑胜负之间差距本来就很小,这两秒钟的差池足以让211班男子4×100米最后成绩滑落千丈。他们成绩最后排名第七,不积分。原本以为稳稳的6分一瞬间变成了0分,每个人的心情都低落到了谷底。   “你搞什么?!不知道接力区的事为什么刚刚不问!还说自己没问题!竟然掉棒了!”跑完后徐磊怒气冲冲地质问周理。周理心中有愧,但碍于面子,争辩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临时上场心理压力本来就很大呀!再说!再怎么怪也不能怪我呀!我可是替萧楚严上场!要是他不走,会轮到我上场吗?而且要不是我上场,我们班搞不好四个人都凑不齐!”他心里本幻想着做个英雄拯救班级于危急,没想到掉以轻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下也是又羞又气,被徐磊一质问,就口不择言了。“反正你不懂就该问呀!”徐磊还是说。谭舒阳打断了他们的话,“先别吵了,女子组就要比赛了。不要影响大家的情绪!”   紧接着的女子4×100米就开始了,211班女生不负众望,拿了第五名,积了2分。等到4×100米项目全部结束,跑道解封后,211班观众席上的同学们都从看台跑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是周理跑?萧楚严呢?”“萧楚严哪去啦?”纷纷问,知道萧楚严临时有事走了之后,又纷纷说:“搞什么呀!临到比赛的时候走人?!”“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呀?”“究竟什么事呀?”都疑惑至极。   张雯雯打断大家,说:“先别说那些了,待会还有4×400米吧,怎么办?谁上?”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左看右看,又看向了沉默在一旁的周理。周理此刻也冷静些了,知道无论如何到底还是自己有错,十分愧疚地看到大家看他,沮丧地说:“对不起大家,都怪我。”欧阳文昌安慰他,“不怪你。”谭舒阳叹了一口气:“你也不想的。”张雯雯也说:“本来也不怪你!”杨茜也说:“算了,怪你有什么用?”其他人也说:“是呀是呀!怪不得你啦!”“不是你的错,还不是有些人临时走了。”“你别自责了。”“该自责的那个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徐磊听他语气诚恳,气也消了点,也说了一句,“也不能全怪你。”周理在大家的安慰下诚惶诚惶,最后看到连徐磊都不怪他了,一瞬眼眶都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的人吗?能不能留言鼓励鼓励~   ☆、意外的多米诺骨牌Ⅱ   唐乐看到大家责怪萧楚严。因为知道事情原委,心下也替萧楚严焦急,于是细声细气地道:“其实萧楚严……他真的有很着急的事,所以才走的,你们别这样说他。”   杨茜先急道:“我们怎么样说他了?埋怨两句都不行吗?”   张雯雯也厉声问:“唐乐!你说他有很着急的事?既然这么急为什么不早点走?为什么偏偏到比赛前五分钟才走?为什么不自己过来跟我们说一声?”她的话说出了每个人心中的困惑,“就是!怎么偏偏就临到比赛的时候走了呢?”“再怎么急也不用这样吧!”“他是不是故意的呀!他本来就不想参加比赛!”“就是!哪有这么巧呀!”有人激烈地附和。“他当时到底怎么跟你说的?他怎么就这么走了?”“为什么偏偏临到比赛才走?”也有人冷静地问。   “他当时……”唐乐支吾着。   其实当时唐乐若是带着萧楚严姨奶奶直接去找同学,然后让萧楚严姨奶奶跟徐磊、张雯雯解释,大家现在也就不会有这种困惑怨气了。偏偏萧楚严就去了厕所,唐乐和他姨奶奶也去了厕所外面找他。即使这样,唐乐也根本没想过萧楚严竟然就一走了之,然后留下他让他来跟大家解释。   他一来本就胆小怯懦不会表达;二来很忌讳从萧楚严姨奶奶口中听到的“他爸在牢里被人打了”这话,因为这种无意中得知了别人隐私秘密的感觉让他很紧张混乱;三来萧楚严又嘱咐他,让他跟徐磊说“他有急事走了”也没让他多说别的。所以唐乐并没说:“是萧楚严姨奶奶来学校叫萧楚严走的”这个过程,只说:“萧楚严有事走了”。他没说这些过程,别人自然疑问重重。   但凡他脑筋灵活点,都不会被这样问得哑口无言。偏偏他不会说谎,也不会绕弯子搪塞,你越逼他他越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现在大家这样围着他问,只是让他更担心要是自己说出是萧楚严姨奶奶过来喊他走的,大家搞不好又会追问他细节:“他姨奶奶当时怎么喊他走的?究竟是怎么说的?怎么就这么急?”他又知道萧楚严爸爸坐牢这种事是不能说的,所以纠结来纠结去他决定对萧楚严姨奶奶一事绝口不提。   “当时他就是说他有急事要走,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当时就是说很紧急。你们别骂他了。”他一口咬定,“事情真的很紧急。”具体怎么个急法,他又描述不上来。   他的话让徐磊怒不可遏,“你一句很紧急就像了事吗?再怎么紧急的事能比班上的事还紧急吗?他既然已经参加了比赛无论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得跑完再说!”   “就是!什么事能比班上的事还重要?”“他确实太过分!太不应该了!”那个时候的学生是一群被关在应试教育象牙塔中的人,他们单纯、幼稚、热血、理想、封闭。即使到了今天,学生仍是这样一个代表。徐磊又是深受这种教育影响的一个人,在他看来,集体、国家的事才是大事,个人的事都是小事。他这么一说,一部分人纷纷赞同。   唐乐被他们问得哑口无言。   “真有紧急的事也难免。但他也得过来打声招呼吧,跟我们说都不说一声就走,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大家都在一起训练,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欧阳文昌倒没接大家关于集体重于个人的话茬,他更在意面子和尊重。   “是呀!好歹尊重我们一下吧!”“真有急事大家又不是不讲道理,自己说都不说一声有点过分了。”“就让你过来打发我们一下,眼里还真是没人了。”一部分人支持欧阳文昌。   “他有让……”唐乐准备说:他有让我跟大家说。郑新在背后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唐乐!你还袒护他?你有没有搞错呀!”“你怎么回事呀!你的意思是我们错怪他了?”一旁的周理在一直沉默后也说:“对呀!就算你平时跟他关系好也不能是非不分呀!”   唐乐一看到大家的矛头竟然转向他了,立马不作声了。倒是郑新忍不住出言相助,“好了好了!关唐乐什么事呀!你们别乱骂人行吗?真有错也是萧楚严的错!”郑新毕竟和萧楚严一个宿舍,心中虽有怒火,但话还是说得收敛。   谭舒阳也打断了大家的埋怨讨伐,说:“都别作无谓的争吵了。该让萧楚严解释的事,班长会负责让他解释的。”说着看了张雯雯一眼,张雯雯一直忌讳班委选举的时候,徐磊等几个男生对谭舒阳的极力推荐,难免对他心存敌意。现在听见他这么说,倒是对自己班长身份的尊重,于是点头道:“大家放心吧,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会去问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定谁参加4×400米?”   大家的争论这才平息下来。周理已经有失委任,大家只能锁定其他人。只报名参加4×100米的张天哲被寄予厚望。张天哲也说:“我上吧,没问题的。”徐磊、谭舒阳、张雯雯等人点点头都觉得合适。谭舒阳随即拉着欧阳文昌、郭灿、张天哲四人单手垒在一起,喊道:“一二三!加油!”他是想增长大家的士气。张雯雯看到后也伸手搭了上去,其他同学也跟着纷纷伸手,一时间球场中央围成一大圈人,气势震天地喊着:“211!加油!加油!加油!”每个人都清楚,成败在此一举。   一会后,男子4×400米高一第二组候场了,211班的同学们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比赛的同学。随着哨声响起,谭舒阳出发了。本来是萧楚严第一棒,顶替的张天哲担心自己反应不够快,谭舒阳就调整了次序,自己接下了第一棒的艰巨任务,张天哲则第二棒,欧阳文昌和郭灿还是第三、四棒。   谭舒阳拼命往前跑着,速度不慢,接棒的时候以微弱的优势排名第一。正当大家都为此庆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紧张是会传染的,周理从张天哲手上掉棒的紧张,就传染到了张天哲手上,他接谭舒阳棒的时候竟然也掉棒了。   “啊啊啊!不是吧!”一瞬间大家都呆住了。   “这还有什么好比的?现在就已经第三了,这还没和第一组综合呢!零分零分得了!”杨茜气恼地说着。她话说的没错,但总是不合时宜。张雯雯听后就怒斥道:“400米又不是100米,掉棒的影响没那么大!我们还有机会!”结果张天哲跑完后,排名已经第四了,最后在欧阳文昌和郭灿的努力下,211班的最终排名才升到了第二。但这只是第二组的成绩,结合第一组的成绩,211班男子4×400米接力排名高一组第五,积2分。对于这2分大家还是庆幸的。但一切还没完,紧张就像病毒一样仍在蔓延。紧接着的女子4×400米,211班又掉棒了……   县一中第37届田径运动会在女子4×400米高一第二组跑完后顺利拉下了帷幕,球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声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有人欢喜兴奋,有人伤心沮丧。   211班的大多数同学显然属于后者,不用学校公布总分,他们也算出了自己的积分,40分,不止没进前三,还被后面的班级赶超,最终排名第六。其实在十三个班中能排第六也不错了,但这显然还是与大家内心的期待有差距。尤其是徐磊。   所以当赵罗海说着:“算了,同学们,第六也很不错了!”来安慰大家时,徐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罗海要面子,回道:“干嘛?瞪我干嘛?”徐磊来自乡镇,老爸开煤矿的,家庭条件不错。但这可不能成为赵罗海看得起他的原因。“敢抓着老子撒气?”赵罗海还说。   欧阳文昌走过去勾搭上他的肩膀,说道:“算了,少说两句!”赵罗海看是欧阳文昌,没说话了。欧阳文昌又笑起来,“呵呵,不过说实话,中彩票也没这概率呀!”他说的是三次掉棒的事。   “欧阳文昌你再说一句!”他的话传到徐磊耳中,徐磊怒喝他。欧阳文昌也没跟他置气,反而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安慰他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刚说着安慰的话,旁边传来几个别班男生的大笑。   “哈哈哈!211班掉了三次棒?!三次耶!掉了三次!总共才四次接力,就掉了三次!太搞笑了!”   “哈哈哈!就是!你不知道我站那的人都笑疯了!最后看到他们班女生又掉棒了的时候,大家都说,211班参加运动会是来负责搞笑的吧!笑死我了!”   “哈哈哈!最搞笑的是他们班前阵子每天下午还练习了,还在那拼命练!连跳高、跳远都练,这么积极练个屁呀?练搞笑吗?!”   “哈哈哈!最后我都不忍心看了!真没面子!太尴尬了!太丢面子了!”   几句话后,又是一长串的笑声。   这些尖锐的嘲讽、爽快的笑声如同针扎般刺入211班同学耳中,瞬间激起了每个人压抑在心中的愤怒、难受。   “你他妈说什么?!”徐磊就怒不可遏地冲到那几个说话男生面前,揪住其中笑得最凶的一个人的衣服吼道。   “你们他妈的有种再说一句!”欧阳文昌也愤怒不已地冲了过去。在他看了,自己能调侃的事,别人不一定能调侃。   周理、张天哲因为自己掉棒的原因,一直心中有愧,听到别人这样的讽刺,哪里忍受得了,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人都说:“你们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谭舒阳、郭灿、郑新也不能容忍自己班被这样耻笑,也围了过去。一时间211班的男生纷纷上前把那几个人团团围住。   刚刚出口嘲笑的几个人瞬间被震慑住,愣了一下才看清楚围着他们的就是他们刚刚嘲笑的211班的人。几个人看到气势不对,都有些认怂,但被徐磊揪住衣服的还是不甘示弱地说道:“放手了!难道我说错了?”徐磊压抑着的沮丧愤怒在这一刻彻底被激怒了。就是一拳揍向他,幸好被谭舒阳急忙抓住手臂,没有打到。   谭舒阳说:“徐磊!冷静点!别动手!”   徐磊见是谭舒阳,便放下手来,但还是紧紧揪住那人衣服。那人扯自己衣服扯不开,又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心下就越害怕,色厉内荏地嚷起来:“放手啦!干嘛?人多欺负人少呀!”其他同伴也跟着说:“放手啦!”   “徐磊你松开!”谭舒阳也说。徐磊怒火中烧,怎么肯善罢甘休,即使谭舒阳这么说,也没放开手。谭舒阳没办法,用力去掰开。那人一恢复自由,就讪讪然地准备走。   “等一下!就想这么走了可不行!”谭舒阳却突然说。   那几个人停下脚步,故作镇静地看着谭舒阳。   “道歉!”谭舒阳郑重地说。   那几个人愣住了,谭舒阳又说:“没听见吗?为你们刚刚说的话道歉!”   围在周围的同学们也跟着喊起来,“没错!道歉!”“听见没有!道歉!”“道歉就饶了你们!否则让你们好看!”有的人甚至威胁。   那几个人被这阵势吓到了,心下不免害怕,面子上却又怎么都拉不下脸来道歉。一时间气氛变得焦灼,而旁边路过的人也一个个围上来看热闹,本来就站了三四十人的路口一下子围满了人。   突然,人群外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这是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原来是几个负责比赛的体育老师走了过来。被围住的几个人看到老师来了,刚刚的害怕马上放松下来。   “散开散开!”体育老师说着,拨开人群让出一条道。   几位老师都沉浸在校运会的愉悦气氛中,感觉到同学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和气地劝解:“围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都散了!”那几个人如同得了大赦天下的令牌,飞似地跑了。   一场蹦在弦上的斗殴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但愤怒耻辱却深深刻印在了每一个211班同学心中。   男生们更加沉默,连欧阳文昌和赵罗海都不摆笑脸了,而女生中有几个甚至止不住低泣起来。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张雯雯对那几个女生说,自己的声音却有些哽咽。   若说本来还有一些对运动会并不是太在意的同学,在经历了比赛落败后,心情也并不十分失落,那么此刻,在经历了这一番讥讽嘲弄后,他们对其他在运动会中拼搏努力同学失落的心情,则有了更深的理解和认同。   每个人,无论参加比赛或是不参加比赛的,无论关心比赛或是不关心比赛的,一想到同学们所有的辛苦、努力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可笑的行为,而这些被嘲讽的愤怒委屈,归根结底都是源于萧楚严的临时退赛,都不自禁对萧楚严生出深深地愤怒和怨恨。甚至连谭舒阳和唐乐都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多支持!   ☆、生活从来多磨难   这边心情低落,萧楚严那边也不好受。萧楚严沉默地坐在他爸病床边,听着他爸和他姨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从他姨奶奶口中慢慢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中午的时候,他爸在监狱被同牢房的一个犯人用木棒打了,打架的原因暂时不明。只知道他爸胳膊当场被打断,人也随后昏迷,昏迷后监狱的看守人员急忙把他爸送到了医院。随后有人打了电话给他姨奶奶。   他姨奶奶在市政府上班,当年他爸出事坐牢后,他姨奶奶也四处帮忙找关系,最后让人在监狱找了个熟人,拜托他多关照他爸。今天就是那个熟人打电话给他姨奶奶的。这个时候手机还是高档商品,他姨奶奶有手机,但他妈没有,他们家只有一台座机。那个熟人打他家座机没人接,才打到他姨奶奶的手机上。   他姨奶奶一接到电话就边赶去医院边联系他妈。他妈那时候在一家私企当会计,按道理星期天是休息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没在家。他妈工作单位的名称他姨奶奶知道,但地址不知道,所以他姨奶奶就查114,联系了好久终于联系上了他妈工作单位,才知道他妈今天加班跟主管去省城出差了。他姨奶奶又问了他妈主管电话,好半天才联系上他妈。但他妈现在赶回来还得好几个小时,于是他妈让他姨奶奶赶紧去学校找萧楚严。   不管是监狱里的熟人还是萧楚严姨奶奶还是他妈,都不知道他爸的伤势究竟有多重,只想着这种时候无论如何得有个亲人在身边才好。   四十分钟后,萧楚严和他姨奶奶赶到医院。冲进病房后,萧楚严看见他爸打着吊瓶,手绑着绑带,一脸迷茫地望着天花板,身边还站了一个医生和三个穿制服的人。萧楚严看到他爸睁开的双眼,一路上揪着的心才落下来些。   “爸!你没事吧!”他扑到他爸身边,他爸疑惑地看着他,“儿子?你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呀?”萧楚严说:“这是医院呀!爸你没事吧!”他爸还是迷迷糊糊的:“医院?我为什么在医院?我不是在监狱里吗?”萧楚严急了,问一旁的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医生连忙说:“孩子你别急,你爸是中度脑震荡,会有些近事遗忘,尤其记不清楚受伤这段时间的事情。”   萧楚严又问:“什么是中度脑震荡,严不严重?”医生跟他解释了半天,他也似懂非懂,只知道问题应该不是很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明天还要照脑部CT什么的。脑部虽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手断了,要住半个月院。萧楚严听完这些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落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赶紧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不要急。”他姨奶奶也放下心来,连忙出去拨电话,一会后又进来说:“你妈还在路上,再过一个小时就会到了。”萧楚严点点头。   萧楚严陪坐在他爸身边,也不知道跟他爸聊什么。两父子从来没有好好聊过天,即使是仅有的三次探监,也只是聊几句学习而已。但萧楚严心里非常在意他爸为什么被打,可是他爸现在又回忆不起来,他就冷冰冰地去问那三个穿制服的人,“为什么我爸会被人打?”   即使在那三个人眼中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但他1米78的个子站在面前还是给人一种压迫,尤其他现在还摆出一副动真格要找人干架的表情。三人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只有一个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孩子,放心,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你们怎么工作的?!怎么负责的?!为什么会让他们打架?!为什么会让我爸被人打!”萧楚严怒气冲冲地冲着他们吼。他姨奶奶吓得连忙把他拉到一旁,对那几个人极其歉意地说:“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见怪。”又搂着萧楚严出了病房说:“这些事你不懂,不要管,听话!”萧楚严只得默默坐回他爸身边。幸好那几个人也觉得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没说什么。   萧楚严看着他爸迷迷糊糊的样子,想着上次去看他时他明明还精神抖擞的,心里就越发愤恨难受。但即使他心里难受,还是不知道该跟他爸说些什么。   萧楚严姨奶奶也难受着,这种时刻女性天然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她十分耐心地跟萧楚严爸爸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聊聊这,问问那,就算他爸再迷糊,她仍十分耐心。   一个小时后,萧楚严妈妈终于来了。他妈进来时也是一脸慌张,确定他爸人没事后,才转好点。然后他妈就不停的跟他姨奶奶说着感激,跟那三个监狱的人道麻烦,又陪着他爸坐了半个小时后,才带着萧楚严一起送他姨奶奶下楼上车。等送他姨奶奶坐上的士后,他妈又带着他朝公交车站走去。   他妈说:“都是我今天出差了,害你跑来了。”言下之意要是自己没出差,绝对不会让萧楚严过来。   这种时候萧楚严总是不理解他妈的,就像不理解初中的时候他妈为什么不强行带他去看他爸一样,此刻也不理解他妈为什么马上就要让他走。   “我待会跟班主任请下假,明天再回学校吧!”   “太麻烦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学校去吧!”   “那我待会再走,现在才4点半,我5点再走还来得及。”   “你早点去吧,晚了学校没饭了吧?”   “有。”   “嗯,没耽误你参加校运会吧?”   “没有。”萧楚严昨天跟他妈打了电话,他妈知道他因为参加校运会,这周不回家。   “你爸我会照顾的,你不要担心了,好好上课。”   萧楚严没做声,默默走着。他初三时身高就已超过他妈十几公分,以前从来没觉得什么,这一刻却突然觉得他妈很矮小,而他比他妈高大很多。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后,萧楚严说:“你过两天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会打架?是谁打的?问清楚那人是谁?”   他妈一直望着前方的眼神转到他身上,说:“我会问的。”又沉默了一下,“你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认真读书,千万不要打架。”萧楚严没作声,车正好来了,上车的时候,他妈又叮嘱他,“你爸的事不要跟你姐说。”   萧楚严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姐经常会给家里写信、打电话,也会给萧楚严写信,但萧楚严还没有回过。   他妈送他上车走后,就转身回医院。他从车窗外回头看他妈的背影,看见他妈走到报刊亭买了三包烟。他初三熬夜读书的时候学会了抽烟,对于烟的档次也十分清楚,他看见他妈买的是一包三十块钱的高档烟,那时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只能保证他的一日三餐,他偶尔坐车,买衣服、鞋子、生活用品什么的只得用他暑假打工赚的钱,他两个月打工赚了一千元,这笔钱他妈没问他要,让他自己留着,也幸好有这笔钱,让他在学校的生活不会显得太拮据。   他平时抽的是两块钱一包的烟,他爸在牢里他妈送的是五块钱一包的烟,此刻他看见他妈花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三包高档烟,十分不解的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多支持!   ☆、现实的第一节公平课   县一中冬季作息时间是6点25分开始上晚自习,萧楚严5点30分到了学校,草草在食堂吃了点饭后,5点45分回到了教室。   他和平常一样从后门走进教室。从前门、窗边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教室里已经来了一大部分同学。进教室后,他发现跟往常总是闹腾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今天比较安静。   他坐到自己座位上,难得的拿出数学书翻开,平时他都是直接拿出小说。他同桌也在,看见他坐下后翻开课本,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同桌叫刘竟,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同学,人很老实朴素,性格也温和,平时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因此成绩也不错。他和萧楚严同桌两个月了,上课下课从不聊别的,只聊课本和作业。萧楚严知道他跟前边、旁边桌的人,也只聊课本和作业。   “你……”刘竟看了看他,迟疑地开口。萧楚严疑惑地问,“什么?”   刘竟说:“你下午没去参加校运会?”   萧楚严这才想起了校运会的事。从医院回来的一路上,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爸他妈的事情,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没去。”他回答。他知道刘竟对校运会也不热衷,昨天和今天上午因为班主任的要求才去看了比赛,下午班主任有事没来,估计他就没去了。   “你去看了下午的比赛吗?”萧楚严问。   “没有。”刘竟果然回答。   萧楚严是想问问校运会他们班排名结果怎样,男子4×100米、4×400米接力的结果怎样,是谁代替他上场的,现在听见他说没有去看,就没问了,准备看书,结果刘竟又说:“你最好,先去找何老师说明一下,然后再来上晚自习。”   “说明什么?”   刘竟没作声。   萧楚严马上明白他意思是要他去跟班主任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没有上场比赛。萧楚严也确实觉得应该去解释一下,就问:“何老师现在在办公室?”   刘竟说:“不知道。”   萧楚严想了想,“那等她晚自习过来再说吧。”   刘竟又是一阵沉默,萧楚严看看他,刘竟也看看他,萧楚严看到他眼神流露出一种矛盾为难,不解地问:“怎么了?”   刘竟说:“你最好先出去。”   “什么?”萧楚严不解了。   两人的对话也到此结束。   “萧楚严!你回来啦!”张雯雯突然走到了萧楚严课桌前,“那是不是可以请你跟全班同学解释一下,为什么临到比赛的时候走人?”   张雯雯的语气十分义正严词,站在他面前俯看他也十分趾高气昂,班长派头十足。她大声的问话瞬间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本来就沉郁的教室,一下子针落可闻。   如果她态度好点的话,萧楚严可能会考虑跟她解释一下说,家里突然有急事。但是现在,她这种态度,萧楚严毫不犹豫地选择不予理睬。   张雯雯等半天没等到萧楚严的答复,不禁怒火更甚,更大声道:“你难道不觉得需要跟大家解释一下吗?你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知不知道对班级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对大家造成的伤害有多严重?!”   萧楚严听她口气,可想而知比赛的结果一定十分不尽如人意,心下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仅此而已。他从一开始就并不觉得一个校运会有多重要,也就不觉得自己临时退赛有多么严重,即使造成的后果是比赛输了,那也就是输了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能有多严重?顶多就是输了比赛而已,即使我上场就一定会赢吗?”   他这样的态度把张雯雯彻底惹怒了,张雯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课桌,怒吼道:“萧楚严!你太过分!”   萧楚严不可能容忍别人在他面前这般放肆,即使对方是女生是班长。他忍耐着脾气,对张雯雯喊道:“滚一边去!”   “萧楚严你太过分啦!”他的话却换来了杨茜的指责,然后好几个女生都站了起来责怪他,“就是!你太过分啦!”“走就走了,现在要你解释也不肯解释一下!你凭什么这样呀!”“说什么顶多就是输了比赛而已,你太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啦!太自私啦!”“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紧接着,一些男生也站了起来,有的心平气和地说:“萧楚严,你真的应该跟大家好好解释一下。”有的饱含怒气地说:“给你机会解释就不错了,你他妈的什么态度呀!”而另一部分没直接声讨他的同学,也都怒目望着他,小声附和着。   一时间,萧楚严成了众矢之的。   他从没被同学这样围攻过,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小学初中都是直来直去,偶尔跟谁有冲突就单打独斗的解决,即使初二后被排挤了,也是被沉默地隔离。他一时间愣住了,也有些慌了,口不择言道:“不就是没去跑个步嘛!老子爱跑就跑,不跑就不跑,爱解释就解释,不解释就不解释,你们管得着吗?!”   他刚吼完,教室门口就走进来成群的男生,原来徐磊、谭舒阳、欧阳文昌、郭灿、吴昊、赵罗海、王兵、郑新、张天哲、周理等一大群男生在比赛完后一起去校外吃饭,刚回来。大家才还在餐桌上压抑着对萧楚严的怒火,现在一进教室,听见他这句话,马上就爆发了。纷纷怒吼着:“我靠!这家伙说的是人话吗?!”“老子本来还想听听他的解释,现在看来是没必要啦!”“你他妈的就是找打!”最气愤的莫过于徐磊,他首当其冲冲到萧楚严桌前,一把揪起萧楚严,重重给了他一拳。萧楚严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拳打蒙了,立马也还了他一拳。两人就此扭打在了一起。但徐磊的打架技术比萧楚严差了老远,萧楚严三两下就把他踢到了一边。   “我不想跟你打架!”   萧楚严停下手来,退后了两步。他也不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知道徐磊打他肯定是因为比赛的事,若说他对比赛失利总还是有几分愧疚,那这愧疚的百分之九十五就是对徐磊。况且他现在脑子里满满都是他爸,都是他妈让他不要打架的叮嘱,他之前才暗暗下决心以后不要打架了。   无奈徐磊听见他连解释都不屑的话后早就怒火中烧,“我打的就是你!”徐磊追打上来,比刚刚更发狠。与此同时,一同进教室的张天哲、周理等还有几个人也从后门、侧边跑了过来,有的拽萧楚严手臂,喊:“徐磊你上!”有的朝萧楚严后背扔拳头,说:“都是因为你!你活该!”一下子,这场一对一的打斗瞬间升级为群体性斗殴。   旁观的同学中除了少数历来不问世事外,绝大多数都把班级丢名次、被嘲笑的耻辱算在了萧楚严头上,所以看见打架不止不去劝架,反而围在周围“哦哦哦”地起哄,更有甚者拍着桌子、敲着凳子喊着,“徐磊徐磊!”“徐磊好样的!”“徐磊加油!”   萧楚严打架技术再好,被四五个人围攻还是免不了挨拳头,挨了这几拳后,他心也发狠起来,对着那几个人也不手软,三两下打得他们东倒西歪。走道旁的课桌、椅凳都撞得乱七八糟。   谭舒阳一早看状况不对,就立马跑过去拉架,无奈好多心有怨气的同学有心拦着不让他拉架,郑新、唐乐也被挡在外面。离萧楚严最近的刘竟也想上去拉架,却几次被他误伤。   张雯雯看到阵势越来越不对,急得冲到讲台上用课本重重的拍打讲台喊,“都住手!别打架!”却是一点用也没有。她情急下想去找老师,跑到门口却被欧阳文昌拦了下来,欧阳文昌说:“班长,男人的事有男人的解决方法。”   就快上晚自习了,211班教室又在高一教学楼的一层,高一一半的班级都要经过他们班教室上楼,眼看着窗外围聚起了许多其他班看热闹的,张雯雯急得站在讲台上大叫,“徐磊!张天哲!周理!你们还要让我们班丢脸到什么时候?!现在外面其他班的人都看着呢!你们接着打呀!接着打呀!”徐磊、张天哲、周理等几个人这才停下手来,萧楚严反正处于上风,看见他们停了,自己也停了。   紧接着,隔壁班班主任走了进来,同学们一看见老师来了,都老老实实回到自己座位坐好,萧楚严、徐磊、张天哲、周理等几个人也各自回位,而被无辜推倒课桌的同学则慌忙整理桌椅。整个教室,渐渐恢复安静。没多久,第一节晚自习打铃了。   第一节晚自习中途,班主任何老师进了教室,她因为从同事电话中得知了自己班同学晚自习前打架的事,一进教室就把张雯雯叫到办公室仔细询问,这一询问她得知了打架的人员和前因后果,也得知了校运会自己班最终排名第六的事实。她的心情非常糟糕,重新走进教室后就板着一张脸训斥起同学来。   她先是从徐磊开始,批评徐磊身为体育委员却不知以身作则,在教室带头打架,影响恶劣。但她的话没有说得太重,许是考虑到了徐磊打架的原因,然后她又批评了周理、张天哲等几个人,说他们意气用事,不知轻重,打架小则被记过,大则被开除。再后来他又抓着班上其他同学训了一顿,说有的人不去拉架也就算了,竟然拍桌子起哄、煽风点火。她一连说了二十分钟后,终于轮到了萧楚严头上。   “萧楚严,你站起来。”   萧楚严站了起来。   “你说一下为什么不参加比赛就走?”   萧楚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说:“家里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   萧楚严不作声。   “你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急事?”何老师语气有些烦躁。   萧楚严沉默了片刻,说:“我爸病了。”   “哦,你爸病了,什么病呀?严重吗?”   萧楚严不作声。何老师又说:“应该比较严重吧,否则你怎么连比赛都不参加就急着走呢?”   “当时是挺严重的。”萧楚严声音小了些。   何老师又说:“既然这么严重,你怎么晚自习不请假,怎么现在就来了?”   萧楚严沉默着,说:“现在没事了。”   “一派胡言!”何老师突然怒气冲冲地把书丢在讲台上,“你爸突然病了,严重到你连马上就要开始的比赛都不能参加就要走,结果现在又没事啦!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没事啦!”   “我没胡说,这都是实话!”   “实话?我看你嘴里没有半句实话!”何老师怒视他:“我看你是从一开始就不想参加校运会,我让你参加你勉强答应了,临到比赛你就故意走人拖班级的后腿!”   “我没有!”萧楚严听到老师胡乱的揣测,也怒了:“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故意拖班级后腿!”。   “你没有?!你没有你临到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你才走?你没有你不跟张雯雯、徐磊解释一下就走?”何老师拍着讲台,“好好好,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就算你是真有急事,那你这事急你就早点跟大家说了然后走呀!这事不急你就至少参加完一项比赛再走呀!你偏偏不!你偏偏要等到比赛马上开始了你才走!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当时是我姨奶奶突然来找我,她就是比赛前十分钟到的!”   “又出来个姨奶奶了?!谁看见你姨奶奶了?谁可以证明?”   唐乐因为忌讳从萧楚严姨奶奶口中听到了萧楚严爸爸在坐牢的事情,所以跟徐磊他们说萧楚严有事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出是他姨奶奶过来找的萧楚严,只是简单的说:“萧楚严有事走了。”因此大家都不清楚具体经过,张雯雯刚刚跟班主任汇报的时候,也就没说过这些。   “唐——”萧楚严刚准备说唐乐知道,他可以证明。何老师打断他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叫你家长到学校来,就知道事情的真假了!”   萧楚严一听让他叫家长来,心下不禁更气了,“凭什么让我叫家长来!你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他想说,我大不了叫我妈打个电话给你。但何老师又打断了他,“凭什么让你叫家长来?凭你打架!打架违反校规就要叫家长来!”   “又不是我主动打架的!”   “不是你主动!那你打没打?!”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打架,凭什么就让我叫家长来!”打架的人这么多,又不是他主动的,还是他被人围着打,现在却只让他喊家长来,这实在太不公平,班主任明显在针对他。   “萧楚严!你不止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还故意临时退赛,还撒谎,老师批评你几句,你就敢跟老师这样顶嘴!你简直目无尊长!你有没有家教!”   “你说什么?!”她的最后一句让萧楚严爆发了,萧楚严从自己座位上走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校长办公室去!”何老师严厉地呵斥他。萧楚严还不甘示弱,刘竟偷偷拍了拍他,说:“算了!你不会真的想被开除吧!”   萧楚严顿住脚步,何老师接着说:“你给我回到座位上去!不准再说话!不准再耽误其他同学学习的时间!明天给我叫你家长过来!其他同学!都认真上自习!”她说完指着萧楚严坐下,萧楚严瞪着她坐下后,她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萧楚严恨恨地坐在座位上,只觉不公平,所有的一切都不公平,班主任就是故意针对他。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萧楚严跑到了他的秘密基地——图书馆后的绿茵草坪。他因为喜欢图书馆,所以来图书馆比较多,就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这里位置偏僻,白天都人烟稀少,晚上几乎没人经过。萧楚严来过好几次也只遇到过一回情侣约会。   他靠坐在常常靠坐的那颗大树下,抽着烟望着墨黑的天空。今天的天空星光璀璨,他的心情却恶劣到了极点。家里的事,同学的指责,打架的事,被批评针对的事,所有的事集合在一块,让他愤恨烦闷委屈。但这所有的事都不及班主任让他明天叫家长过来让他头疼,虽然他妈过来就能洗刷他的冤屈。   小学初中的时候,他爸妈没少因为他打架而到学校听老师训,他那时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这一次,一想起他妈在他面前矮小的身躯,他就无论如何也不想把叫她来。况且班主任根本就不公平,故意针对他,即使他妈来了帮他澄清了,班主任也还是会揪住打架的事对他不依不饶。   这是萧楚严记忆中第一次被老师不公的对待。   小学本来就不懂事,而初中……萧楚严想起了自己初中第一位班主任——一位二十来岁初次担任班主任的年轻男老师,他是萧楚严初一初二的班主任,萧楚严对他没有过多深刻的记忆,除了一件事。   初中班上有一个男同学在外面混社会混得很厉害,学习非常不好,男班主任总是花很多心思管教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初三的时候,男班主任却被学校撤掉了班主任的职务,班主任换成了一位中年女老师。女班主任对待那个男同学的态度与男班主任截然不同,完全放任不管。男同学为此高兴了好一阵,但那时候男班主任还是教他们班语文,所以看到男同学上课不听讲还是会很严厉的批评。男同学每次语文课被批评了,下课后就大嚷大叫,也就只有语文课后。   初三快毕业的前一个月,萧楚严有一次站在教室外面阳台上休息的时候,男同学一脸落寞地从老师办公室走了出来,站在了萧楚严旁边,也许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许他只是自言自语,但萧楚严却听清了他的话,他说:“你是个好老师,直到今天你也没有放弃我。”后来这位男同学中考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之后的那段时间他语文课再也没有被批评过。   烟很快抽完了,飘远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该想的事也想明白了。萧楚严决定了,明天不叫他妈过来。随班主任怎么去想吧,他反正是不会叫他妈过来的,反正班主任也没他家电话,他不叫他妈过来,班主任又能怎么着?萧楚严忍不住恨恨地“切”了一声。   事情想清后,他回教室认真看书,别人经历了他这一系列的事情也许两三天、一个星期都会受影响而无心其他,但他是个能放下事的人,一件事他心里想清楚了,做好决定了,就不会再受那件事的影响。   段考就快到了,他想考好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支持哦~   ☆、你我的世界从此交汇   这天下晚自习后,萧楚严一个人往宿舍走,唐乐没像往常一样等他一起。他看见唐乐先走了,心里并不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唐乐就是这样一个人,害怕被排挤被孤立,当然不会来招惹他这个现在被全班排挤的人。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唐乐找了谭舒阳。   唐乐把萧楚严姨奶奶过来找萧楚严的事情跟谭舒阳说了一遍,至于萧楚严爸爸坐牢的事,他当然略过没说。   谭舒阳很惊讶也很不解,问他:“刚刚何老师批评他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解释呢?他被何老师批评得那么厉害!何老师还以为他撒谎!”   唐乐咬着牙说:“我本来对他也有点生气,说到底确实是因为他我们班才被别班的人笑话,所以看到老师批评他,我也觉得他该被批评。但是后来看到何老师越来越生气,我……我就不敢解释了,我怕何老师会反过来骂我,说我没跟张雯雯说清楚。”   谭舒阳叹了一口气,“哎,你这么说也确实是,何老师当时正在气头上,发那么大的火,任谁也难免。”   唐乐说:“谢谢你不怪我,其实我真的内疚了两节晚自习,后悔当时没站出来解释。”   谭舒阳笑了笑,拍拍唐乐的脑袋说:“谢我干嘛?这本来就没什么呀,换做是我可能也会这样。”   自从萧楚严跟唐乐明确表示谭舒阳城府很深后,唐乐确实被弄糊涂了。虽然心中千般万般不愿意相信谭舒阳是这样的人,但又觉得萧楚严分析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他左右矛盾着,对谭舒阳的观察又更多了。但无论他怎么观察,看到的都是谭舒阳的友善、聪慧……,他最终还是觉得谭舒阳人本来就好,并不是萧楚严说的那样。所以现在他有了难题,还是决定找谭舒阳帮忙。谭舒阳也知道唐乐特意跟他说这些是对他的信赖,但他不知道唐乐对他已然崇拜,自然十分在乎他的意见。   “那现在怎么办?”唐乐问。   谭舒阳说:“你可以明天约萧楚严一起去找何老师,把事情的经过跟老师解释清楚。”   “我觉得萧楚严不会去的,去了他也不会跟老师低头。”   “嗯,有可能。”   唐乐沉默了一下,“你能陪我去跟何老师说清楚吗?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萧楚严,不说清楚,我心里老想这件事。”   谭舒阳想了想,说:“可以呀!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他停顿了一会,又说:“我们这么说吧,说我们俩都遇到了萧楚严他姨奶奶找他,而且当时萧楚严是想参加完第一项接力再走的,但是他姨奶奶硬是让他马上走,他迟疑了好久,没办法,才走了。”   唐乐自然知道谭舒阳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扯进来,愧疚地说:“这么说的话,害你也会被老师批评了,真不好意思。”虽然口中说着愧疚,但却没有拒绝这个建议,心里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想着何老师看在谭舒阳的面子上,肯定不会过于责怪自己。   谭舒阳又说:“若是何老师怪我们没早点讲,我们就说当时我们也在气萧楚严,所以就没说出来。但后来觉得这样不对,还是决定说,毕竟他确实不是故意让我们班掉名次,老师批评他没错,但我们也有责任。”   谭舒阳这样的说法,既替萧楚严证实了事情的真相,又肯定了何老师对他的批评,还化解了何老师批评错误的尴尬,可谓周到。唐乐却不懂这些,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呀?直接说当时看您正在批评他所以不敢讲出来,不就得了吗?”   谭舒阳作出一脸害怕状,笑道:“这么实诚的话,就真会被狠狠批评一顿了!”   唐乐还是不懂,谭舒阳也没作解释。但唐乐对谭舒阳的崇拜让他还是肯定地点头,“我到时候就这么说!”   谭舒阳又笑起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跟萧楚严为什么会走得近?你们两个感觉上不像是会走在一起的人呀!”唐乐笑笑,道:“说是走在一起,其实是我一厢情愿地跟着他罢了,你根本就看不起我。”谭舒阳摇摇头,说:“但他并没有不准你跟呀,这就说明他还是认同你的。”唐乐又说:“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有些私心的,因为他打架很厉害,所以……”唐乐没说希望在高中至少被人打的时候,能有个会打架的朋友帮帮忙。   谭舒阳说:“你说起打架我就觉得萧楚严这人真挺奇怪的,说你们是朋友吧,看到你跟郭灿打架他竟然可以完全没反应,说你们不是朋友吧,你在外面被人打的时候,他却又很仗义的救你。你还记得上次你们打架吗?其实我刚一发现稻田里是你和萧楚严在跟人打架,就看见萧楚严冲过去救你的情形。但说实话,一开始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会是萧楚严做出来的事。毕竟他在你和郭灿打架时竟然一走了之,给我留下太过震惊的印象。直到那天听你确定的说,我才真确定了自己的所见。”看到唐乐沉默着,谭舒阳马上停住回忆,说:“我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不好意思,我看是你就说了心里话。”说完又宠溺地拍拍唐乐的脑袋。   唐乐连忙摆手,“不会不会!你接着说!”不止觉得不会,听见他说‘看是你所以说了心里话’,还觉得这种被特别对待的感觉很好。   谭舒阳又说:“后来我想他可能是不想得罪同学,毕竟你跟郭灿打架那次你也有错,他也许也这么觉得,所以不好帮你。”谭舒阳说着看了看唐乐,唐乐知道他顾及自己感受,连忙点头说:“嗯,我是有错的,没事没事,你接着说。”谭舒阳这才接着说:“但看他今天跟徐磊打架,完全不手软!完全不是不想得罪同学的样子!又让我搞不懂了。”   “其实我也不懂他。”唐乐嘀咕着,然后把自己跟萧楚严认识的经过说来了出来。他知道萧楚严不希望自己跟别人过多的提他的事情,但现在面对的是谭舒阳,自不与别人相同。所以他还是说了,当说道萧楚严是在打工的时候,谭舒阳拧起眉毛,道:“他家里条件很不好吗?”   “说不清。”唐乐敷衍了一句,又想到他说的萧楚严在校外仗义救他的事,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萧楚严跟我说过他当时只是气疯了所以才打我同学解气,根本不是什么救我。”   “他直接这么跟你说的?”谭舒阳明显有些讶异,唐乐点点头。谭舒阳笑,“他倒是个挺真实的人。不过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难道他当时就没有一丁点要救你的意思吗?就算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就算他一开始的目的不是救你,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救了你,那么你也应该向他表示感谢,而他感受到你的善意,慢慢也会向你生出善意的。”   唐乐听明白了谭舒阳的意思,只觉谭舒阳人真的很好,不止愿意帮自己一起替萧楚严澄清误会,这种时候还愿意替萧楚严说话。反观萧楚严对他的看法,就觉得萧楚严真的很不应该。但这种话他没法说出来,只能闷在心里。要是萧楚严能不误解谭舒阳就好了,唐乐的小粉丝心理还在作祟,突然想到什么,他说:“今天他们打架的事你也会去找他们谈话吗?”   谭舒阳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找他们谈话?”   唐乐说:“化解他们的矛盾呀!上次我跟郭灿打架你不就跟我们谈话了,然后化解了我和郭灿的矛盾。”   谭舒阳说:“当时你们正在打架,我当然只能出来拉架呀!”   “不是,我不是在说拉架。”唐乐郑重道:“当时你完全可以劝完架就了事,但你却还跟我们聊了那么久,帮我跟郭灿化解了矛盾,虽然我和他现在不是朋友,但彼此也没有怨怪,这都是你处理得好。”唐乐记得那晚谭舒阳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里,无论是谭舒阳   所以他才从那一晚后,开始认真思考,也许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一直以来唐乐都觉得,如果世间真有命运一说,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跟同学没法处理好人际关系。本想到了高中就能摆脱初中的噩运一起重头开始,但命就是命,到哪都是一样。可是谭舒阳让他从自身找原因的劝解,却让他重新思考了这个问题。   这么想着想着,唐乐忍不住说道:“你人真好。”   谭舒阳爽朗地大笑起来,拍着唐乐的脑袋说:“你也很好呀!”   “我还是算了吧。” 唐乐一脸苦笑。   谭舒阳说:“不会呀!你很单纯很善良很可爱呀!”   “可爱?”单纯善良已经不是什么形容男生的词了,可爱的话唐乐更确定这个词只形容女生。   谭舒阳看到他羞涩的表情又笑起来。   “你能也帮他们去化解矛盾吗?”唐乐却轻轻地说:“虽然我也还生萧楚严的气,但我觉得何老师有偏心,他今天这么批评萧楚严,别说化解萧楚严和徐磊的矛盾了,只会更加深他们的矛盾的。”   谭舒阳说:“我也觉得何老师并没有解决好,但是也没办法了。”   “怎么没办法?如果是你去调解的话,肯定就没问题。”   谭舒阳耸耸肩,“我怎么好出面调解?我不好管这事呀!”   唐乐没想到谭舒阳会这么回答,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管太多了吗?然后谭舒阳又说:“因为我跟萧楚严真的不熟呀!”   唐乐说:“我那时候你跟我也不熟呀!”   谭舒阳笑笑,“那不一样呀!你比较可爱嘛!”   又说自己可爱,唐乐无奈道:“不要调侃我了。”   “那就是你心地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谭舒阳还是继续说着,然后手臂揽上唐乐的脖子,把他揽到身边,说:“好吧!为了我们热心的唐乐同学,我就去试试吧!”然而唐乐没有如他预料的高兴,而是说:“我根本没有你说的这样,其实我……”唐乐沉默着,好像在思考,最后说:“其实我一开始没站出来替萧楚严作证,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爸爸的事。”   “他爸爸什么事?”   “他爸爸是罪犯!在坐牢!”   “什么?”谭舒阳吓了一跳。   唐乐说:“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想到他爸爸是罪犯,就觉得他也挺可怕的,虽然都说不应该带有色眼镜看人,但我还是挺怕的。”他叹了口气,“所以我没你说得那么……”   谭舒阳却说:“任何人面对未知都会有恐惧,这没什么好自责的,而且你怕他是因为你以为他爸爸坐牢就是犯了很严重的罪,就有可能是杀人放火的坏人。”   “难道他爸爸不是坏人吗?”   “那可不一定,罪犯分这么多种,犯罪的原因也分很多种,有时候也值得同情,更何况我们国家这么多冤假错案。”   “冤假错案?怎么可能?法律是公正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谭舒阳又开始宠溺地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收住笑容说:“你说他爸爸在坐牢,但萧楚严又说他爸爸病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唐乐声音沉了沉,“他姨奶奶当时的原话是说‘他爸在牢里被人打了。’”   谭舒阳脸色猛地沉下来。   第二天,一直到晚自习结束,班主任何老师都没有再追问萧楚严叫家长过来的事,萧楚严觉得很奇怪。后来他想,也许何老师昨天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事后也没想太多吧,心中对何老师的怨恨不禁就淡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愧疚。他当然不知道谭舒阳和唐乐一起去找何老师的事,还天真的以为是班主任认识到自己的不公正。这是第一件让萧楚严觉得奇怪的事。   第二件让他觉得奇怪的事,就是隔了两天后,唐乐重新开始叫他一起吃饭、晨跑、上课、下课,对他竟然完全像从前一样。   第三件让他奇怪的事,就更让他奇怪了。这个星期星期天下完第四节课后,徐磊竟然在课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他说:“萧楚严,校运会那天你爸病了,你突然走了,这事我没弄清楚就找你打架,是我不对。”然后张天哲、周理等几个当时打架的人,每个人都跑到萧楚严面前说了对不起。乍听到他们的道歉,萧楚严别扭的觉得感概,但见他们目光真诚,也就放下心来。   要知道,打架事件过后的那一个星期,整个班级,男生对他畏惧和视而不见,女生对他怨怪和咂舌。女生总是更小气些,有时候故意在他面前咂舌两句,他不愿跟女生起冲突,便当作没听见。而宿舍里的人除了唐乐和谭舒阳,完全没人跟萧楚严说话,连最和善的郑新也对他不理不睬。   排挤他的无形的压力散布在整个班级,也正因如此,当唐乐一如既往的跟在萧楚严身边的时候,萧楚严才会惊讶万分。   这都不是最惊讶的,最惊讶地是谭舒阳,他竟然开始和自己,和唐乐走在了一起。但对于谭舒阳的主动友好,萧楚严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采取冷漠而无所谓的态度。   三个人走在一起,唐乐很好地担当者润滑剂的作用。   或许是因为谭舒阳的关系,班上的男生并没有对萧楚严采取另类的态度,他也在稍微被排挤了一两个星期后,被重新融入进了集体,而校运会的事,就这么翻过去了。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一眨眼,高一上学期已经结束,到了寒假。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多支持~留言以示鼓励~谢谢啦~   ☆、生活残酷而现实   这个寒假,萧楚严姐姐没有回家,说是在北京找了一份寒假工,打算自己赚点钱贴补。过年那天,萧楚严妈妈带着萧楚严去监狱和他爸吃团年饭,前两年过年都是一家四口在一起,今年萧楚严姐姐没有回来,一家三口一起过年,也算得上温馨。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看着电视。电视在播春晚,□□唱着《越来越好》,萧楚严妈妈听着喜庆的歌词,低声对他爸说:“你放心好了,就快了,我一定会给你办成的。”萧楚严爸爸听了,默默低下了头,说了句:“没事,你慢慢来。”两人言罢,就静默不语。萧楚严坐在一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但事实上,他知道他妈说的是什么。   自从他爸被打后,精神比之以前就更加颓废了,不止颓废,言谈中更多了几分唯诺。萧楚严看着这个和从前骄纵判若两人的父亲,心里不是滋味。虽然监狱给他爸换了牢房,让他免于受同牢房人欺辱的皮肉之苦,但他妈还是下定决心,要给他爸搞“保外就医”。萧楚严一开始不知道“保外就医”是什么,跟他姐打电话的时候,他姐告诉他:“就是爸爸可以不坐牢,可以回家。”萧楚严很高兴,期待着“保外就医”能顺利弄成。   “这事你慢慢来,别太辛苦了。”萧楚严爸爸突然对他妈说道,说完夹了一个饺子放到萧楚严妈妈碗里。萧楚严记得从前他们总是常为家务琐事争吵不休,从未看过他们如此这般体贴彼此的模样。看到父母和睦,他心下又是一片欢喜。   大年初六这天晚上,萧楚严妈妈突然叫萧楚严和她一起去他爸爸案子所在的市检察院一位李检察官家里拜年。这还是第一次,萧楚严和他妈妈一起为他爸的事奔走。此前他妈从来不让他过问他爸的事。   他妈不说,他也就不问。   这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幼年的经历让萧楚严与父母之间的感情较为淡薄,平时也就较少沟通,一方面也是他妈觉得他年纪小,不想让他操心这种事,他小孩子也操心不了。他妈只督促他好好念书。   然而当他妈和他第一次一起为他爸的事情忙碌时,还是让萧楚严心下欢喜,总觉得自己也在为这个家庭,做着越来越好的努力。尤其看着原本精明能干的母亲,也日渐憔悴下来,萧楚严更感自己的责任渐渐重大。   两人准备了大包小包许多礼品出门。萧楚严问他妈:“保外就医是不是很难?”他妈叹了口气,好像安慰自己地说着:“快了,快了,就快了。其他关系都已经打通了,只剩下李检察官了。”萧楚严才知道“保外就医”的事情已经操作得差不多了,心情顿时高兴起来,但看着他妈泛白的发根,又止不住泛起丝丝难过。他问他妈:“只要这个李检察官同意了就行了?”他妈点点头。萧楚严心想,他妈这次带着他一起出门办事,也许是希望到时候他在一旁旁敲侧击什么的,于是心下开始构思,待会到了李检察官家里,自己该怎么说,一边想着,一边有点儿紧张,毕竟是第一次。   但世事常常戏剧。   萧楚严记得走进李检察官家里时那种惊讶——他竟然在那见到了谭舒阳。谭舒阳坐在屋内,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萧楚严满脑子空白,不明白谭舒阳怎么会在这里?谭舒阳也很讶异,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楚严和他妈妈,问:“萧楚严?你怎么来了?”萧楚严一句话也不知道说。谭舒阳又问:“是来找我舅舅有什么事吗?”萧楚严才知道原来李检竟是谭舒阳的舅舅。他舒缓了一下刚进门的窘态,支吾着低声答了谭舒阳一句,“有点事。”谭舒阳似乎感觉到了萧楚严的尴尬,便没再多问什么,只连忙起身去泡茶。   萧楚严妈妈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谈,她一进门后,就不停地对李检察官说着过年的客套话。   “李检,新年好呀!又来打扰你啦!祝你新年万事如意,步步高升!”   李检露出无奈的笑容,也祝贺道:“新年好,新年好!楚大姐,你看你,又提着这么多东西过来了,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待会全带回去。”   “一点小意思,李检不嫌弃就好!”   萧楚严妈妈和萧楚严两人把礼品放下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萧楚严妈妈好似十分紧张,坐得拘束谨慎。萧楚严也不例外,按照平常,他一贯自傲坦荡,到任何地方都不至于拘束,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一想到自己父亲的事情要被谭舒阳知道,心情就羞耻恼怒。他如坐针毡,路上想得好好的话全部忘得干干净净,竟只想像个逃兵一样赶快离开,但双脚又像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萧楚严妈妈跟李检察官拜完年就直奔主题:“李检,我们家老萧的事就麻烦你给通融一下吧!”   李检一脸凛然,说道:“楚大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老萧的事办不成,真的办不成。”   萧楚严妈妈只是不停地恳求:“李检,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我知道你是大好人,一定会帮了这个忙的。”   李检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楚大姐,我跟你说过,保外就医有非常严格的手续规定,至少要执行刑期三分之一以上的才可以办理,老萧他不适合,他还没有执行完三分之一以上刑期。”   “保外就医”有非常严格的手续规定,必须由省级人民政府指定的医院开具诊断证明,然后依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审批。中间需要检察院监所科、检察院检察技术处验证通过。一般需要执行刑期三分之一以上的才可以办理,但也可以视犯人的病情定。   萧楚严妈妈弄到了诊断证明,也依程序办理了各项手续,偏偏就是在市检察院监所科这里遇到了麻烦,第一监所科的科长就是李检察官,他硬是不给验证通过。萧楚严妈妈为此找过他很多次,想过很多办法,也找了一些萧楚严爷爷当年的熟人,拜托这个牵线,拜托那个搭手,无奈李检就是不同意,谁的面子也不给。一想到事情办到最后一关了,萧楚严妈妈绝对不想放弃,这次便带着萧楚严一起再次过来。   她抹了抹些微湿润的眼睛。在人前她一直都是坚强固执精明能干,这一刻却怎么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检看到了,心下也不禁同情,说道:“楚大姐,你再等一两年,只要老萧符合条件,我一定给你办。”   萧楚严妈妈说:“不是我不愿意等,是老萧他等不起,万一他在牢里又被什么人给打了,那怎么办呀?”   李检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但他表情严肃,显然是不会动摇自己的态度。萧楚严妈妈看到这,心下一阵绝望。   突然,她跪了下来。   “求你啦!我给你跪下啦!你就行行好,救救我们老萧吧!”   她跪在地上,还拉着萧楚严的手,喊道:“儿子,你也跪下!”   萧楚严被她猛地一拉,差点儿跪下,但他很快稳住身形,甩开她妈的手,站了起来。他站起来后,连忙去拉她妈的手,想把她妈拉起来。无奈她妈想让他跪下,他想让他妈站起来。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有拉动谁。   这一刻,萧楚严只觉自己入坠冰窖,惊讶、窘迫、尴尬、耻辱,种种情绪一瞬间充溢着他的大脑。他不敢去看这屋里任何人的反应,他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检和他老婆见到萧楚严妈妈突然跪了下来,都惊讶不已,慌忙跑过来拉她,李检直说:“楚大姐,你不要这样!”   萧楚严妈妈硬着性子长跪不起,直说:“李检,求你了,求你帮了这个忙吧!今天我特意带了我儿子过来,请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帮了这个忙吧!孩子年纪还小,他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可怎么办?”李检慌忙的拉萧楚严他妈,直说:“你先起来再说!”萧楚严妈妈总算站了起来。李检说:“楚姐,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不能违背我的原则。”   李检今年刚三十岁,才提拔为第一监所科科长,算得上年轻有为,他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原则性特别强,在不是依法治国的中国,他还不太懂得官场真正地为官之道。而萧家偏偏就是有这么倒霉,萧楚严爸爸保外就医的申请,就是由第一监所科负责。   萧楚严妈妈看到李检如此坚决的态度,又是伤心又是气恼,泪水直流地说:“法律不外乎人情!你通融通融吧!”   李检还打算劝说,一旁的老婆突然插话道:“前两天你不是说,江海县国土局的副局长挪用公款被判了五年,才坐了五个月就保外就医了吗?”   李检瞪了她一眼说:“我也说了,他的案子不是我办的。再说,国家对公职干部和普通人,政策还是有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他老婆轻声嘀咕。   李检没答她,只是坚定地对萧楚严妈妈说:“楚大姐!你饶了我吧!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萧楚严妈妈看到李检如此坚决,脸色苍白茫然的,提着大包小包,带着萧楚严离开了。   两人拖着有气无力的步伐,缓慢走着。一走出楼梯,萧楚严就把大包小包的礼品往地上一丢,质问他妈妈:“你为什么要跪下去求别人?!”   他现在满脑子不是在李检那里碰了钉子,不是他爸“保外就医”的事情搞不定,而是自己爸爸坐牢,自己妈妈给人下跪的事情完全让让谭舒阳看在眼里,虽然整个过程谭舒阳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的在场已经能让恼怒羞愧耻辱的所有情绪瞬间占领萧楚严整个人。他甚至有点儿愤恨,当然,这点儿愤恨是针对谭舒阳。   他妈叹着气说:“妈除了求人还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不能给人下跪呀!”萧楚严怒吼着。他明知道他妈现在情绪极度低落,但他仍然忍不住对她怒吼。只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当着他的同学,他最讨厌的人——谭舒阳的面。   他妈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看到儿子怒气冲冲地质问,不想再多说什么,而萧楚严也冷静了几分,他问:“你一开始带着我过来,就是打算让我给人家下跪的吗?”想到母亲带自己过来,一开始就是打算让自己下跪求情,而自己却以为,母亲是信任自己,想让自己一起过来当说客。一想到这里,他就更加痛恨自己的无知幼稚。   萧楚严妈妈捡起大包小包,说道:“儿子,这就是生活,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说完,她就慢慢往前走了,留下独自站在一旁的萧楚严,暗暗苦恼。   生活,残酷而现实,年少的人呀,你哪里懂? 作者有话要说:  求鼓励!   ☆、我用拳头解决问题   寒假很快过完,新学期开始了。对于萧楚严来说,新学期最艰难的事情不是像其他同学一样,重新进入学习状态,而是如何面对谭舒阳。   为了避免这种羞耻和艰难,萧楚严再次选择独来独往,把唐乐都丢在一边。但唐乐是谁?亦步亦趋紧追不懈的功夫比谁都强,没两天,唐乐又把萧楚严、谭舒阳拉到了一起。三个人就像以前一样,依然同行。   时间过了五六天,谭舒阳并没有说什么,面对他的时候,也是如常自然,好像那件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从未发生过。宿舍、班级也没有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萧楚严放心了许多。虽然并没有因此而对谭舒阳生出什么好感,但总算也没有发生自己担心的事情。   可是世事无常,岂是凡人随意料定的?有的事,你以为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它却偏偏不是那么随意就会结束。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放周假前夕,上午第三节课后,萧楚严从教学楼厕所出来。迎面欧阳文昌走了过来,自从徐磊、周理、张天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萧楚严道歉,谭舒阳又跟萧楚严、唐乐走在一起之后,班上的同学大多慢慢从排挤萧楚严变成了接受他。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欧阳文昌。欧阳文昌和萧楚严之间,总是保留了那一分隔阂。   欧阳文昌迎面走了过来,萧楚严远远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在意。欧阳文昌走近些后,突然问了一句,“厕所人多吗?”   欧阳文昌是公子哥出身,偶尔说话的时候,自然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萧楚严听到他说话,瞄了他一眼,以为他问自己后面的什么人,自己犯不着回答他。   谁知欧阳文昌见到萧楚严对自己仍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顿时就怒了,冷笑道:“哼,老爸蹲班房的,拽个屁呀!”   萧楚严这才反应过来欧阳文昌在跟自己说话,刚准备回答他:“人多”。话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他的冷笑,才迅速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他心猛地沉了下来,来不及质问欧阳文昌,对方已经大步走远了。他怒气刚升,第四节课铃声正好响了。他只好忍着怒火,回到了教室座位。   然而整整第四节课,他脑子完完全全一片空白,他懵着死盯着谭舒阳背影,度过了这第四节课。   第四节课后就放假了,绝大多数同学都动身回家。萧楚严因为和妈妈的争吵而不打算回家。他坐在座位上,心下狠狠地想着该怎么教训谭舒阳一顿的时候,谭舒阳主动过来找他。   谭舒阳过来的时候,面色温和,他说:“楚严,有空吗?跟你说个事。”示意萧楚严到一个清静的地方谈话。萧楚严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回答:“我得回宿舍拿东西,回宿舍说吧。”谭舒阳道:“那好,走吧!”   两人回到宿舍,宿舍空无一人,室友们要么回家了,要么在食堂吃饭去了。   走进宿舍,谭舒阳把门关上后,对萧楚严说:“楚严,你爸爸保外就医的事情可以搞定了。我舅舅这人原则性强,找他办事十个有十一个通融不了。但是我妈也在市检察院,我让我妈想办法把你爸的案子调到第三监所科了,三监所科的周检人很开通,你爸保外就医的事情马上就能搞定,你回家让你妈去找周检吧。不过,你不去说也没关系,你妈迟早会知道,啊——”谭舒阳话还没有说完,萧楚严的拳头突然打在了他脸上。   萧楚严一句话也不说,狠狠一拳揍向谭舒阳,谭舒阳“砰”的一声被揍到门上,萧楚严抬起脚往他肚子上踢。谭舒阳边躲边喊痛:“啊!萧楚严!你干什么打人?!”萧楚严仍是沉默不语,回想着欧阳文昌讥讽的表情,回想着自己母亲在谭舒阳舅舅家丢脸的事情,更恶狠狠地一拳一脚往谭舒阳身上去。谭舒阳从未与人打过架,只能本能用手挡着,很快就被萧楚严踢得倒在地上,手脚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隔了大约十来分钟,萧楚严心中的怒火平息,恶狠狠地对谭舒阳说道:“你这个虚伪的家伙!让你丫多嘴!以后再多嘴,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他打完顿觉心情爽快不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只留下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谭舒阳躺在地上。   随后的一下午,萧楚严在足球场和人踢了一下午球,倍感心情舒爽。   临到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心里又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打了谭舒阳,是后悔没想个万全之策,就依着自己直来直去的性子办事。如果谭舒阳把事情告知何老师,何老师会如何处置?这次肯定不会再纵容自己,定会要家长过来。但木已成舟,这点后悔很快从心里消失,他决定还是和上次一样,不管何老师怎么处置,他总是不会叫家长来的。   但当晚晚自习的时候,谭舒阳没有来,何老师也没有找他。   晚自习第一节过后,唐乐把萧楚严叫了出去,走到人少的走廊处,他面色凛然地对萧楚严说:“是你吧!”   萧楚严不知其意地问:“什么是我?”   唐乐握紧拳头,模样好似十分愤怒,但却又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他说道:“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舒阳?!”   “咦?你知道了。”既然话已经说开,隐瞒死不承认绝不是萧楚严的风格。   “是我送舒阳去医院的!他浑身都是伤!”   原来中午时候,萧楚严打完谭舒阳从宿舍出来后,唐乐正好也回到宿舍,在楼下的时候,他明明白白看见萧楚严从宿舍出来,等他自己一进宿舍,就发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谭舒阳。这打人者自然是萧楚严了。   唐乐压低着声音道:“舒阳哪里得罪你啦?!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他?还打得这么狠,你简直不可理喻!”   “无缘无故?不可理喻?”萧楚严冷笑道:“他自己活该!”   唐乐听他言语,气得浑身颤抖,怒道:“我一直问舒阳,究竟是谁打他,他死命不说!还在维护你!你呢?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人!要不是舒阳,校运会你说走就走的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现在班上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理你,要不是他,你、你……舒阳说你自尊心强,好多事不让我说……我、我……萧楚严!你太过分啦!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唐乐不提校运会还好,一提起校运会,萧楚严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冷道:“哼,校运会?说起校运会,我现在有点后悔没下重手了,呵呵。”   当初参加校运会,看到徐磊对谭舒阳的格外尊重,使得萧楚严始终认为是谭舒阳自作主张让自己参加校运会的,于是也就把自己无端被班主任批评,后来又无端发生的打架、被排挤等等事情,都算在了谭舒阳身上。说起来,他和谭舒阳之间其实积怨颇深,只不过一个从来不觉得,一个却压在心里而已。   唐乐冷着脸,心中一片凛然,他摇了摇头,说道:“舒阳让我不要把他被你打的事告诉老师,但我觉得你已经无药可救了。”说完就走了。   萧楚严则漠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什么也没有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求鼓励哈~   ☆、真相大白   一个星期过后,谭舒阳才回校上课。他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微微的青色,看得出是受过伤,同学们都很关心他,问他怎么回事,他微笑着解释,自己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欧阳文昌有打架的经验,他仔细端详着谭舒阳的伤口,怎么看怎么不觉得是摔跤。晚上回到宿舍后,他又仔细看了半天,突然吼道:“妈的!有什么事你不能跟老子说的?谁他妈的敢动老子兄弟,看老子不把他妈的大卸八块!”   谭舒阳笑着说道:“真是自己摔的,可没人敢动你兄弟。”   “真是自己摔的?”   谭舒阳笑道:“是呀,边走边看书,结果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一滑,就扑通摔下去了,倒霉就倒霉在脸先着地,所以就这样了。不信你问唐乐?”   唐乐插话道:“是呀,我看着舒阳摔下去的,摔得可真惨。”   欧阳文昌还是不信,盯着唐乐道:“你真的看着他摔的?”   郑新在一旁道:“你可真啰嗦呀,本人和证人都说是摔楼梯,你干嘛不信?”   王兵却说:“欧阳文昌也是关心谭舒阳嘛!”说着朝欧阳文昌友好地笑笑。欧阳文昌连忙道:“就是呀!”   一旁的吴昊、赵罗海、郭灿,相继大笑起来。   欧阳文昌被笑得不好意思,又看谭舒阳和唐乐说得轻松坦诚,这才不得不相信。   萧楚严躺在床上,听着室友对谭舒阳的慰问,听着欧阳文昌的话,如同局外人般,什么也没有说。   自此之后,萧楚严终于回到了上高中前就期望的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唐乐和谭舒阳都没有再跟他走到一起。在一个班级还感觉不到什么,但是在同一个宿舍,心眼多的吴昊、郭灿、王兵都明显感觉到谭舒阳、唐乐、萧楚严三人之间的隔膜,原本走在一起的三个人,突然散了。而且平时在宿舍也很少交流,三个人都猜想,谭舒阳受伤的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但既然当事人都不愿多说,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欧阳文昌因为不跟他们一个宿舍,又不是一个心眼多的人,自然没有注意他们之间这种膈应。   萧楚严、谭舒阳、唐乐,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雁过留痕,很多东西,是怎么隐藏也隐藏不住的。   这天下午,萧楚严经过教室厕所的时候,突然听见男厕所里面有人大叫:“救命!”声音还颇焦急。   萧楚严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便想,这在厕所里面叫“救命”的人,大约便是上厕所没带纸。他心下觉得十分好笑,难得多管闲事一次,走进去问了句,“是不是没带卫生纸?”   那人忙道:“是是是!兄弟!帮帮忙!”   “行了,等着吧。”萧楚严笑着出去了。   他沿着走廊回教室的路上,看见教师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而办公桌上就放了卫生纸,他想也没有想,就扯了些出来。他拿着卫生纸走到厕所,从隔间的底下递给对方。   “兄弟,多谢你了!”那边说。   萧楚严细听声音,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是欧阳文昌。   欧阳文昌还在说:“兄弟!你哪个班的,叫啥?我请你吃饭呀!”   萧楚严本打算马上走,听到他的话,好笑道:“就别在这说吃饭了吧!”   欧阳文昌顿了顿,连说:“对对对!你出去等等我,我就出来。”   萧楚严没有听从欧阳文昌的话,转身就走了。   他以为欧阳文昌并不知道是自己,但两人好歹说了几句话,欧阳文昌也听出了声音是萧楚严。   欧阳文昌虽然贵为校长儿子,但其实个性十分幼稚,他不会像徐磊那样因为十分重视班集体而对萧楚严拳头相向,也不像周理、张天哲那样因为无法承担自己的责任而把责任推在萧楚严身上,他是一个注重义气感情,但又因为是一个温室里长大,而颇显幼稚的人。   他可以因为萧楚严一次无意的不理不睬从此对萧楚严态度冷漠,也可以因为萧楚严帮他递厕所卫生纸这样一件十分微小的事而从此把他当作兄弟。尤其他对欣赏的人,又更加热情,遂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萧楚严和欧阳文昌自此成为了兄弟。   萧楚严本来心中傲气,绝不可能因为欧阳文昌的几句感谢,几分热情,就忘记他曾经的讥讽,但显然,欧阳文昌个性幼稚,言语虽然轻浮,本性却坦诚友善。萧楚严了解到后,也就把曾经的事一笑了之。   这是后话。   此后的一个星期,欧阳文昌上体育课拖着萧楚严打篮球,下课偶尔拖着萧楚严一起吃饭,回宿舍偶尔拖着萧楚严一起。他当然不像唐乐亦步亦趋、唯唯诺诺的风格,他很豪迈直爽,常常勾着萧楚严的肩膀,就称兄道弟。萧楚严见到他的友善和真诚,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跟他稍微走近了些。   开学第二个周末的中午,萧楚严还是不想回家,欧阳文昌兑现着自己的承诺,硬要请萧楚严一起吃饭。两人于是坐在校外小饭馆,改善下伙食。   欧阳文昌胡天海地地说着,一会说:“你小子平时干嘛一副拽样?老子一开始还真不爽你。”听萧楚严解释自己当时根本不认识班上的同学后,欧阳文昌又说:“靠!老子好歹也算得上风云人物,你连我都不认识,太不给面子了吧!”他说着给萧楚严倒了一杯啤酒,硬逼着萧楚严喝下,萧楚严酒量不错,依言喝下了。欧阳文昌又说:“其实老子一开始还挺中意你小子的,你小子独来独往,还挺有风范!”萧楚严没说什么,只是笑。   “还有校运会的事,我靠,你小子可把我们害惨了。”欧阳文昌说着把比赛掉接力棒,后被他人讥讽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这还是萧楚严第一次知道,大家为什么对他如此愤怒,大多原因竟在这。他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很愤怒。这么一想,第一次对班上的同学有了愧疚和反思。   欧阳文昌接着说:“对了,还有那件事,对不起哈!我跟你道歉。”   萧楚严知道欧阳文昌说的是讥讽他爸爸坐牢这件事,他听在耳里,不想多谈,道:“算了。”   欧阳文昌又说:“我就这脾气,你熟了就懂了。”   萧楚严心想,不用太熟,欧阳文昌的个性,稍微交往,明眼人都知道。   “你爸……”欧阳文昌还准备表示自己的关心和愧疚,说道:“你放心吧,这事除了我,除了唐乐,除了许璐,班上不会再有人知道了!谁他妈以后敢跟你提这事,你跟我说,我去教训他。”   萧楚严听了十分诧异,道:“唐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许璐?”   许璐是班上的一位女生,唐乐的同桌。萧楚严本想,欧阳文昌为什么知道自己父亲坐牢,应该是谭舒阳告诉的,至于唐乐,谭舒阳可以告诉欧阳文昌,当然也可以告诉唐乐。所以他才说,唐乐知道还算正常,许璐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也会知道?难道是唐乐告诉许璐的?   欧阳文昌解释道:“是唐乐跟许璐说的,我跟许璐初中同学,初四初中聚会的时候,我跟许璐埋汰班上一些人不是的时候……”他说着不好意思地顿了顿,又道:“许璐就跟我随口说了出来,你放心吧,我已经叮嘱她,这事不要再说了。”   萧楚严哦了一声,突然反应道:“大年初四?你确定是大年初四?”   欧阳文昌莫名道:“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我们初四初中聚会嘛。”   萧楚严心下一阵疑惑,问:“许璐怎么跟你说的?”   欧阳文昌说:“许璐说是唐乐告诉他的,校运会的时候,你家亲戚来找你,被唐乐碰到了,你亲戚自己说漏了嘴。”   萧楚严脸猛地垮下,道:“不是谭舒阳告诉你们的吗?”   欧阳文昌好笑道:“舒阳又不知道。”   萧楚严心猛地一沉!   当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萧楚严找了唐乐。他很直截了当,第一句话就问:“我爸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唐乐愣了一瞬,把萧楚严姨奶奶失口说出来的话讲了出来。   萧楚严又问:“你把这事告诉了谁?”   唐乐见萧楚严一脸严肃,便道:“这事是我不对,我还告诉了谭舒阳和许璐。”   萧楚严问:“你什么时候告诉谭舒阳的?”   唐乐心下一直对自己把萧楚严家私事告诉别人而心有愧疚,但他告诉别人都是有原因的,现在听到萧楚严的质问,他把当时为什么要告诉谭舒阳,以及谭舒阳怎么帮忙想办法,两人在何老师面前如何道歉担责,谭舒阳如何劝徐磊、周理、张天哲等人向萧楚严道歉,如何缓解矛盾,都一一说了出来。至于许璐,许璐在女生中人缘颇好,唐乐见到班上女生对萧楚严始终充满敌意,便把萧楚严父亲的事情告诉了许璐,希望许璐带领全班女生,慢慢化解这种冲突。   “舒阳真的很好,你跟他好歹也走在一起一两个月,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了解他这个人吗?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就偏偏误解他。”   萧楚严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心下不愿意相信唐乐说的话,却又不得不相信。   唐乐又问他:“到底你为什么要打谭舒阳?”   萧楚严摇了摇头,脑海中想起那天谭舒阳说过的话,心又猛地一沉,突然强烈的想打电话回家,问他妈妈他爸“保外就医”的事情。      ☆、从此你与众不同      思前想后,萧楚严决定跟谭舒阳道歉,虽然道歉这种事,他从来没有做过。但一想到如今两人之间的隔膜,他又不知道怎么道歉比较好。他心里左右为难。   这天下了晚自习,他主动叫住了谭舒阳。谭舒阳有些诧异,萧楚严说:“有点事跟你说,去足球场。”谭舒阳面露一丝难色,说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萧楚严摇摇头:“教室不太方便。”谭舒阳说:“没什么不太方便的,你说。”   萧楚严只得开门见山地道:“那天的事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让你打回一顿,我保证不还手。”他虽然是在道歉,气势和态度上却并不显得诚恳,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认认真真地跟人道过歉,可以说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从小懂得的处理方式就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他心想自己既然胡乱打了人,不如就让对方打还即可,于他来说,这是最有诚意的道歉了。   哪知谭舒阳只是淡淡地回道:“原来是这事,算了,我没放在心上。”   萧楚严觉得任何人无缘无故被人狠打一顿,都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他坚定地道:“我说了让你打回一顿就打回一顿,现在就去足球场,我保证不还手!”   谭舒阳露出无奈一笑,道:“我从没打过架,也不会打架。”说着又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既然你已经这么郑重地道歉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看着谭舒阳顽皮的笑容,萧楚严不知怎的,莫名就安心下来,又真诚地说了一句,“真的对不起,我……”他还准备解释自己的误会,坦诚的跟谭舒阳聊聊父亲的事情,谭舒阳却说:“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等等!”萧楚严叫住谭舒阳,谭舒阳回过头,一脸茫然。萧楚严说:“一起走吧!”   自初中“小燕子”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萧楚严主动这么跟人说。谭舒阳笑了笑,点头答允了。两人于是一起走回了宿舍,虽然一起走,但一路上,却相顾无言。回到宿舍的时候,唐乐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门,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事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这么平和地解决了——萧楚严原本以为。但事情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发展。   你要问萧楚严希望的情况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谭舒阳对他还是冷冷淡淡的,无论在教室还是宿舍,几乎任何情况下,都很少和他说话。要知道,上个学期的谭舒阳总是会主动找寻一些机会,让萧楚严与同学、室友多说话,多聊天,尽快融入班级这个大家庭,虽然萧楚严那时从来没有敞开心扉过;要知道,上个学期的谭舒阳,还会经常喊他一起参加各类班级活动,打篮球、踢足球、校园艺术节等等等等,虽然萧楚严总是明言拒绝,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邀请,但谭舒阳乐此不疲,坚持不懈。可是现在,他再也没有这么做过。萧楚严本来下定决心,如果这次谭舒阳还叫他一起参加各类活动,他一定会加入,但是谭舒阳没有。   回想着那些细枝末节里谭舒阳为他做过的事,回想着走在一起的时候,谭舒阳对他友善的举止。再对比现在,萧楚严知道,那件事,根本就没有结束。   曾经点点滴滴的回想,让现在的萧楚严,心下莫名有些失落。这种失落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偶尔会想,是不是深深误解了一个人,然后又化开误解了,就会有这种失落呢?   他又主动去约谭舒阳,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为了避免谭舒阳又不愿意在足球场见面,萧楚严找到了唐乐。他拜托唐乐偷偷把谭舒阳约出来。唐乐一开始还不愿意,直到萧楚严保证,自己只是向谭舒阳道歉,绝对不会怎样之后,唐乐才答应了这个忙。值得庆幸的是,唐乐也很期待两人关系尽快改善。   唐乐说:“你好好再跟舒阳道个歉!他心胸宽广,不会跟你计较的。你们能重归于好,是我最高兴的事!”   萧楚严不置可否,什么重归于好,他和谭舒阳的关系从没有好过。从前是自己不上心,现在是对方不上心。   下了晚自习,唐乐瞒骗着谭舒阳到了足球场,谭舒阳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萧楚严,眉毛一拧。   唐乐解释道:“舒阳,对不起,因为楚严他有重要的事跟你讲,你听听他说什么吧。”顺利把谭舒阳带到后,唐乐就先走了,留下谭舒阳和萧楚严两个人,站在黑漆漆空荡荡的足球场。   谭舒阳先说话:“有什么事吗?”言语还是很温和。   萧楚严道:“我知道那件事,你心里还有计较,你打我一顿吧,我绝不还手!”   谭舒阳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你想太多了,我早没有放在心上了,我说过,我没有打过架,我是不会打你的。”说完他就准备走。   “等等!”萧楚严一把抓住谭舒阳的手臂。   “放手!你干什么?!”谭舒阳却一把甩开萧楚严的手,言语间,听得出他好似有几分担惊害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总感觉他眼神也流露出一股恐惧。   萧楚严心猛地一惊。   他自己跟人从小打到大,对于殴打与被殴打早已习以为常,身上不知留下多少伤疤。他自己当作家常便饭的事情,觉得别人也是如此,但他没有想过,谭舒阳却是从小到大对打架一窍不通的人,那一场殴打让他产生的恐惧,远非萧楚严可以想象。   萧楚严心下愧疚,面上却隐藏不表露,只说:“让你动手你就动手!男的哪有不会打架的!”   谭舒阳收起惊慌,面上一副无恙的表情,冷冰冰地说:“我就不会。”   “你不会我教你!”萧楚严觉得谭舒阳的话十分莫名其妙,直说:“出拳头,出脚,打到你痛快为止!”   谭舒阳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萧楚严!你除了暴力解决问题,还会不会用其他方式来解决问题?”   萧楚严见他怒火冲天的模样,一瞬愣住,哑口无言。   谭舒阳摇了摇头,接着冷冷地道:“萧楚严!你真的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你没有!你从来就没有反思过自己!”   突然之间,谭舒阳开始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校运会的事,没错,当时你爸爸在监狱被人打了确实很急,但校运会就真的那么无足轻重吗?大家辛辛苦苦的练习了那么久!你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你有没有考虑过每一个人的感受?你有没有尊重过大家?你有没有责任感?但凡你尊重别人,有责任意识,你至少会主动和大家说一声。大家不是铁石心肠,大家也会理解你!”   “校运会咱们失利了,你觉得自己有责任吗?你为此愧疚过吗?你没有!别说愧疚了,你连尊重也没有!徐磊、张天哲、周理主动跟你道歉,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要向他们道歉?你没有!你无视每一个人的感受,只遵从自己的行为准则!你心里,从来就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以前无意中看到你在校外帮唐乐打架,我还以为你是个热心重情的人,哪知道你是这么个——冷漠、自私、暴力的人!简直不可理喻!”谭舒阳顿了顿,继续道:“算了算了!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么重的话,你是第一个,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被人打过,你也是第一个,所以我们扯平了,我不打还你,但我们扯平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们只是同学而已,说得难听点,高二文理分科,过了这个学期,我们也许就不是同学了。这件事恕我没法随便原谅你,我们就这样当普普通通的同学,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在你心里,哪一个又不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呢?”   谭舒阳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萧楚严独自站在广阔的足球场上,吹着寒风。初春的天气,萧楚严突然有些冷冽,好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   萧楚严开始观察谭舒阳,如同唐乐一样,真正观察谭舒阳。谭舒阳的愤怒和话语,深深地烙印在了萧楚严的脑海,时常让萧楚严陷入沉思。   萧楚严的眼睛里,从此有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谭舒阳。      ☆、篮球比赛Ⅰ      四月份,县一中一年一度的篮球比赛即将开始。在那个灌篮高手风靡全国的年代,篮球比赛在县一中远比足球比赛更受学生的欢迎,篮球比赛的到来,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和期待。但在刚开始注重素质教育的县一中,这类与学习无关的活动虽然也有,却并不受重视。县一中的篮球比赛赛制并不是循环赛,而是淘汰赛。这样比下来,以高一为例,13个班级,6个班级都只打一场就完事了。所以抽签的运气,抽到跟强队还是弱队同组,显得尤为重要。   为了准备篮球比赛,各班都积极的练习着,有时候还会利用课后时间,自发性的组织一些比赛,为正式比赛作着准备。   211班的篮球水平还算不错,谭舒阳是队里的队长。在与其他班级自发组织的比赛中,211班也是赢多输少。大家期待着211班在这次篮球比赛中,获得名次。   但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这个学期,高一206班转来了一位篮球高手,这人是县一中有史以来第一个篮球特招生,他曾经在初中的比赛中,得到过江海市“黄金后卫”的称号。因为他的带球速度快,组织能力强,人送外号“飞机”,肯定他既有速度又有广阔的篮球视野。飞机自从转学到县一中后,很快就因为高超的球技而成为全校名人,每天下午下课后,晚自习上课前,他都会练习打球,有时候也会自发组织一些友谊赛,每场他参加的比赛,学校篮球场都人满为患,大家都争先恐后的看着他的比赛,为他的高超球技深深折服。   而他所在206班,本来是一支水平一般的队伍,因为他的到来,一下子提升了战斗力,成为了一支劲旅。这次篮球比赛分组中,211班第二轮的对手就是206班,211班的同学看到这样的分组,都不禁心生郁闷,士气被打下来半截。但大家都没有放弃,一如既往的进行着练习,等待着篮球赛的到来。   萧楚严每天都在看着谭舒阳,他的目光从没有移动到别处,他这种紧盯的作法,连唐乐和欧阳文昌都看出别扭来了,谭舒阳肯定更加心知肚明。但谭舒阳从来也没有说过什么,还是一如既往忽视萧楚严,有时候眼光瞄到他,就从他脸上淡然的扫过去,好像看一丝空气一般。每每如此时,萧楚严都会莫名感到愤怒,但这莫名地愤怒往往又是一瞬,就消散下去。他自己也知道,他是最没有资格愤怒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唐乐还会脸色歉然地看着萧楚严,好像在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感到不好意思。到后来,唐乐已经完全不理解萧楚严的行为了。而迟钝的欧阳文昌也总算察觉到了什么,莫名又好笑地问萧楚严:“干嘛整天死盯着谭舒阳?看上他啦?”萧楚严当然会摇头否定,但你说到自己内心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萧楚严注意到谭舒阳最近练球很拼,带领着大家也很拼。他疑惑地问欧阳文昌:“篮球比赛,谭舒阳很想赢吗?”   欧阳文昌也是球队的队员,他笑着说道:“那当然了!谁都想赢,大家都想赢,难道你不想?”   萧楚严确实没有这种强烈的胜负心,他的胜负心在中小学打架的时候还有,对别的事情,他的胜负心几乎为零。唯一一次对其他事情的胜负心,就是初中考县一中的考试了。那也是为了不辜负他姐的期待。   欧阳文昌又道:“你不了解谭舒阳,他是在乎输赢,但他更在乎认真,他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你没发现?”   萧楚严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发现了。”   这天体育课,体育老师因为临时有事,而把体育课改成了自由活动,自由活动总是学生们的最爱,他们有的拿着篮球,有的拿着足球等四散活动开来。   谭舒阳和队友们依然努力练习篮球,大家分成三对三的格局练习比赛。欧阳文昌心血来潮,拖着萧楚严一起参加。萧楚严从来没有打过篮球,除了近段时间目光一直追随谭舒阳,而算得上看过几场篮球比赛外,以前的他甚至连篮球比赛都没有看过。   他退下场来。欧阳文昌却硬拉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原来欧阳文昌看出萧楚严和谭舒阳之间有点矛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帮忙化解,于是故意拖着萧楚严进场,他仗义地说:“都是男人,别叽叽歪歪的,这叫不打不相识。”萧楚严吓了一跳,以为他说的“打”是指打架,其实他说的是打篮球。   萧楚严还在拒绝:“我真不会!”欧阳文昌说:“站在篮球架下面抢篮板总会吧!”于是萧楚严就站在了篮球架下面抢篮板,可惜他连卡位都不太懂。一次攻击,对手过来了,一个投篮,没中,篮球架下面的两三人纷纷跳起,萧楚严也跟着跳起,一把抢过了篮球,他抢过蓝球后,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直接把球传给了欧阳文昌。   就在他跳起抢球传球的这一个瞬间,众人都惊呆了。突然之间,传来欧阳文昌激动的叫喊:“我靠!萧楚严!你他妈的怎么跳得这么高!你樱木花道呀你!进篮球队!负责抢篮板!”   欧阳文昌边说边拉着萧楚严走到谭舒阳身边,但谭舒阳眉头紧锁,显然没有像欧阳文昌一样兴奋激动。   谭舒阳是队长,篮球队队员也都十分尊重谭舒阳,一部分人看到萧楚严的天赋,都不免激动起来,比如郭灿就也跟着在一旁说道:“舒阳!让他试试吧!”但更多的则是默不作声。   隔了半天,谭舒阳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也即代表了他的态度,很显然,他在说不行。   欧阳文昌又说:“你不是一直觉得飞机太难对付吗?咱们现在有了萧楚严这个‘弹跳王’,死死抓牢篮板,飞机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没有用。”说着欧阳文昌把球丢萧楚严手里,问:“楚严,你先说说你什么态度,想不想参加?”   萧楚严看看谭舒阳,又看看欧阳文昌。他不想装明白,问欧阳文昌:“篮板球很重要?”欧阳文昌大笑道:“篮板越多,球权越多;球权越多,进攻越多;进攻越多,胜利还不就越多?”萧楚严沉默了一瞬,郑重地看着谭舒阳道:“我想参加!”谭舒阳还是不说话,同样身为篮球队队员的张天哲却突然嘀咕了一句:“别等你练得差不多了,比赛那天又突然消失了!”他心里还是没有放下校运会萧楚严缺席的事情。“就是,就是。”有几人跟着附和,大家心情一样。   欧阳文昌义气顿生,对张天哲大道:“你他妈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张天哲也不甘示弱,接道:“我说的是事实,他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再说了,他从来没打过球,怎么参加比赛?”欧阳文昌道:“还有二十多天,他可以专门练习抢篮板,专门负责抢篮板!”   站在球场边闲散活动的好些人,听到这边一阵争论,都三三两两好奇地走了过来,了解清楚情况后,也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唐乐自然是支持参加的,他轻声地对谭舒阳道:“舒阳,让楚严试试吧。”郑新为人和善,他想着萧楚严毕竟是同一个宿舍的室友,也支持道:“让萧楚严试试吧。”郭灿、赵罗海、吴昊、王兵则站在谭舒阳这边,默不作声。   徐磊也跑了过来,徐磊虽然是体训生,但对篮球没有兴趣,并不是篮球队的队员。他走过来后对萧楚严说:“你真想参加,就不能再发生像田径运动会那样的事情。”他个性直接,说话更直接。   “不行!萧楚严不能参加!”突然,站在不远处的张雯雯这样说。她说完,杨茜等一干女生,也跟着表达自己的态度,有的说:“萧楚严太不保险了。”有的说:“张天哲说得对,萧楚严从来没打过球,怎么参加比赛?”   萧楚严虽然没有被大家排挤,但看来却也并不受到大家的欢迎,女生们尤其对他怨气满满。当然,女生们虽然满怀怨气,到底是男生的比赛,她们没有过多的资格参与讨论,一个个都静下来等待着谭舒阳的决定。   县一中的篮球比赛远没有田径运动会重要,篮球比赛纯粹是为了满足学生的娱乐兴趣而举办的,它的名次和胜负并未纳入对班主任年底的工作考评,所以班主任们一般都不重视篮球比赛。211班的班主任何老师也是如此。   但在谭舒阳看到别的班有利用自习课时间练球后,他还是跟何老师极力争取了一番,最后何老师同意批6个人利用自习课练球。这也就是说,能进这个6人名单的,都是非常重要的比赛人选,都需要经过仔细地考量。现在大家争论萧楚严的加入,倒不是说加入篮球队,而是指的这6人名单。   看到绝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否定,萧楚严心中一股倔强顿生,他对张天哲说:“让我试试。”他用从未有过的郑重口气,说着从前的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张天哲听罢一愣,没再多说什么。萧楚严又转头看着谭舒阳,说:“让我试试。”重复了一句。   他的郑重态度,让每一个听见的人都为之一愣。   但谭舒阳还是没有说话,顿了好半天,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仍是会拒绝的时候,他微弱的点了点头。萧楚严看见后简直不敢相信,直到谭舒阳用明亮的眼睛直看着他时,他才明白过来,只觉心中一乐,脸上也露出简单而快乐的笑容。   这结果让有的人欢喜,有的人担忧,有的人不爽……   欧阳文昌和唐乐显然是开心的。   欧阳文昌说:“好了好了,就由我来负责做他的启蒙教练吧!”说着拉着萧楚严准备去另一个篮球架练习。谭舒阳却说:“还是我来吧。”安排好其他队员的练习后,就往另一个篮球架走去。萧楚严连忙跟上。   两人走到清净处,看着谭舒阳眉头紧皱的模样,萧楚严突然说:“你放心好了,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两人都知道,这“同样的事情”,说的是田径运动会上萧楚严缺席导致211班惨败的事情。   谭舒阳还是默不作声,萧楚严接着说:“你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我练得不好,比赛的时候,你大可不让我参加就是。”谭舒阳说:“我倒怕你练得太好了。”萧楚严问:“为什么?”谭舒阳道:“期待的反面永远是失望。”萧楚严一愣,这才明白,谭舒阳还是担心自己会临时退赛。他心想口头的承诺算不得承诺,自己无论说多少遍绝对不会再次发生同样的事,谭舒阳也不会真的相信,那就用行动来证明一切吧。   萧楚严说:“抢篮板最重要的是什么?”谭舒阳看他马上进入状态,也是一愣,随即道:“抢篮板有四点最重要,一是平衡,二是速度,三是力量,四是弹跳,你的弹跳很好,但很可惜,弹跳却是抢篮板中四点要素中最不重要的一点。”萧楚严讶异了一瞬,谭舒阳接着道:“平衡,就是保持身体平衡,随时向不同方向移动、起跳,包括在空中身体的接触,都需要掌握身体平衡;速度,就是在相对短的时间里从A点移动到B点;力量,不用多说,指的是肌肉的力量,用力量抢位置,用力量把对手挤走。先来练习平衡吧,你记住,随时保持两脚移动,才能更好地调整身体平衡,同时双手抬起在腰部以上,抬头,都是保持平衡……”   从这天开始,萧楚严的下午课后时间,有了新的繁忙的事情,那就是练习篮球,当然,最主要是练习抢篮板。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进行自抛自抢练习——就是自己抛球后起跳抓球。少数时候,谭舒阳或者欧阳文昌会陪他进行一对一卡位练习——就是两人一组,对面相距1.5米左右站立,谭舒阳或欧阳文昌当进攻队员,利用假动作(或躲闪)设法摆脱防守,萧楚严作防守队员,利用转身(或跨步)设法挡住进攻队员,并且跳起模仿抢篮板球的动作。随着练习的抓进,萧楚严的实战能力和抢篮板意识,有了明显的提高。   但是篮球毕竟是一项团队协作的运动,不是简单练习好其中某一项技能就可以的,所以为了更好的融入球队,萧楚严除了抢篮板的练习外,运球、传球、跑位、防守、投篮、盖帽,他都要进行练习。   同时,再完成谭舒阳给大家制定的训练计划后,他还自己加餐,为了加强体能,他每天跑五千米,谭舒阳让他每天练习一百次自投自抛,他却每天练习二百次。紧凑的训练计划,让他每天下午的自习课到上晚自习前,基本上除了吃饭,就是在训练。他努力训练的冲劲,看在了全班每个人眼里。谭舒阳也不例外。   这天下午,离正式比赛开始还有三天,大家聚在一起练习,萧楚严状态疲惫,突然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问题不大,只是擦伤破皮。他稍微冲洗,贴了个创可贴后,就准备继续练习,欧阳文昌却一把拦住他,说:“你不能再练了,你需要休息!”萧楚严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今天的训练计划还没有完成。”   “你这个疯子!你太累啦!每天二百次自抛自抢,二百次运球传球,五千米体能!我们又不是专业运动员!”欧阳文昌却怎么也不肯罢休,执意让萧楚严休息。   大家听到萧楚严的训练计划,都万分吃惊,谭舒阳走了过来,一把拖过萧楚严,就往宿舍走,边走边说:“你太拼了,这没有必要,现在就去休息。”   不知怎地,他的话让萧楚严心中顿时一凉,萧楚严说道:“什么叫做太拼了没有必要?”   谭舒阳言道:“只是一个篮球比赛而已!我可不希望我的同学因为一场篮球赛而摔断胳膊腿什么的。”   萧楚严心中如被浇了一大盆凉水,他心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难道你谭舒阳真的不知道吗?突然就忍不住朝谭舒阳吼道:“什么叫只是一个篮球比赛而已,你不是很希望赢吗?”   谭舒阳眉头一皱,说道:“所以呢?”   萧楚严的心彻底冰凉,看着谭舒阳面无表情的脸,说道:“所以呢?所以你以为我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拼?”   谭舒阳愣住了,回头看正在训练的同学,庆幸两人的这番话没有被别人听见。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那大可没有必要!”   “没错,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说我冷漠、自私、暴力,心里从来就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我现在就想让你看看,我怎么个冷漠、自私、暴力,怎么个心里有没有别人!”   “你!”谭舒阳显然没料到萧楚严会记得他说过的原话。   萧楚严继续道:“没什么好惊讶的,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谭舒阳一愣,不知如何是好,便道:“无论你为什么选择参加篮球赛,你现在都必须给我回去休息,要知道,比赛前保存体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萧楚严这才露出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没问题,我现在就回去休息,只要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加比赛就行。”   谭舒阳没想到一向冷漠孤僻的萧楚严也有这种跳脱直白的时候,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萧楚严却大笑了起来。这大概是他高中以来,最开心的一次笑。      ☆、篮球比赛Ⅱ      很快, 211班的第一场篮球比赛很快就开始了。这场萧楚严的首秀赛,他自然十分紧张和期待。但这场首秀最终也在大家的努力下获得了全面胜利,萧楚严共抢到了13个篮板球,还得了6分。最终211班以几乎超过20分的比分获胜。初赛的胜利让大家都十分激动,萧楚严也是如此。首赛胜利后,大家难掩激动之情,外出小小地庆祝了一番,迎接着第二场比赛。   第一场赛后到第二场比赛之间还有好几天,萧楚严依然每天坚持高强度的训练,其他队员也拼劲全力迎战。   第二场比赛是一场鏖战——211班VS206班。   比赛开始,206班抢到了首次进攻机会,飞机发球,他拿球后打快攻,迅速扔球给站在篮球架下面的队友,211的中锋萧楚严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一个纵跃得了2分。   随即211班进攻,后卫易锋不缓不急的组织着进攻,攻到外线时,他传给前锋谭舒阳,谭舒阳一个假动作绕过206班的防守队员,他跳起投篮,命中,比分追平。   一场在外界看来实力悬殊的比赛,缓慢进行着。   ……   第一节比赛很快结束,球员们都在慢慢进入状态,比分10比10,对两个班来说分数都不高,对206来说,难得的是平分。而对于观众来说,则更多的是讶异,几乎每一个观众,包括211班的同学,都以为比分从一开始就会悬殊惊人。但从第一节的比赛来看,却不尽然,每个人心中都不禁想,这也许是一场值得看的比赛。不断增加的观众人数,也印证了这一点。   第二节比赛开始,211班控球,易锋组织进攻,迅速往前冲,前面突然有人拦截,他看到自己攻不进去,只得一直徘徊伺机进攻。就在这时,一个空挡,他把球扔给站在三分线外的谭舒阳。谭舒阳接住篮球,纵身一跃,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命中。211班的观众群响起了热烈地掌声。   但这高兴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飞机趁着211班高兴的时候,迅速发起反击。很快,飞机也一个进了一个三分球。双方又打成了平局。   焦灼地气氛在无止尽的蔓延着,队员们的状态、手感、体力都逐渐进入最佳状态。   又是206班进攻,飞机带球攻进211班内线,正要往上投篮的时候,萧楚严猛地向上一跳,他跳得很高,一下子把飞机整个人给罩住了,然后只听见“砰”地一声,萧楚严竟然盖了飞机一个帽,篮球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飞机愣住了,全场都愣住了,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211班观众群众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而206班则像低气压一样的沉默。要知道,这个学校还从来没有人盖过飞机的帽。   飞机狠狠地看了萧楚严一眼,好像看待敌人一般的狠狠地看了一眼。萧楚严也不示弱,直勾勾地看着他,两人之间碰撞出战斗的火光。   萧楚严盖帽之后,欧阳文昌抢到了篮板,他拿球迅速扔给往回跑的谭舒阳,206班回防不急,谭舒阳一个三步跨栏,211班得了2分。   206班发球,飞机一改之前慢慢悠悠的轻敌状态,开始带着球猛攻内线,他甚至主动和萧楚严硬碰硬。他毕竟是全市的“黄金后卫”,萧楚严怎么能跟他比,力量对抗中,萧楚严几次被他推开。飞机连着三次进攻都是篮下直接进球,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他故意要对萧楚严还以颜色。比分一下子拉开了,变成了15比19,211班落后。   谭舒阳叫了暂停。   大家站在休息区,欧阳文昌盛赞萧楚严刚刚的盖帽,说道:“你他妈的刚刚那个盖帽真牛!什么时候学的?”   “还能什么时候,不就是最近。”萧楚严不以为意。欧阳文昌笑道:“你他妈真是天才!才这么二十来天,篮球水平已经这么不错了。”   郭灿在一旁跟着道:“萧楚严刚刚盖帽的时候,206气势一下子弱了,但是咱们没有抓住机会,又被飞机连进2个球,现在已经被甩了几分了。”“是呀!就是!”“太可惜了!”张天哲、易锋跟着说道。   谭舒阳最冷静,对萧楚严道:“看来飞机这人个性很傲,你让他丢了这么大个面子,他待会肯定会跟你继续一对一的比拼,你要小心点。”然后又对着易锋道:“飞机想单打独斗,这正好是咱们的机会,咱们好好组织进攻,不必着急,自有空隙可钻。”大家都懂谭舒阳的意思,篮球毕竟是团队运动,个人英雄主义势必走上歪路。   比赛重新开始,206进攻。   果然,看到自己队伍的比分优势,飞机没有选择和队友进行默契配合,而是单打独斗,再次杠上了萧楚严。萧楚严站好位置,死死地卡着飞机,飞机一怒,直接跳起投篮,萧楚严见机一跳,他的弹跳力惊人,一下子又罩住了飞机,砰地一声再次盖了飞机一个帽。   飞机失球后简直怒不可遏,朝裁判吼道:“打手了你没看见?!”两位裁判是来自高二的学长,他们默不作声,飞机也无法,只得恨恨地瞪着萧楚严。看到飞机如此愤怒,谭舒阳突然跑到萧楚严身边,对他说:“从现在开始,你全场紧盯他,想办法多阻挡他的进攻,犯规也没关系,篮板可以暂缓,最重要的就是你紧盯着他,激怒他。”萧楚严仔细听着谭舒阳的安排,重重点了点头。   ……   比赛进入焦灼状态,观众也越来越屏气凝神,双方每一个进球,都会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萧楚严开始全场紧盯飞机,两人之间的较量各分胜负,越来越多。飞机的状态也慢慢被萧楚严压制住了。   这次211班进攻,易锋和欧阳文昌相互传递着往前冲,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攻入三分线内时,易锋看到自己攻不进去,立刻把球抛向高空,往前面站在篮筐下面的萧楚严传去。萧楚严顺利接过球,接球后在地上拍了一下,便跳起来投篮,很可惜,没进。他又跳起来抢篮板,结果也有另一双手过来抢。四只手死死地抢着篮球。萧楚严一看,原来对方是飞机。他们互相用力,飞机突然朝萧楚严怒吼一声,萧楚严被吓了一跳,但仍然没有放弃,他一把把篮球抢了过来。   飞机落地站定后,突然狠狠推了萧楚严一把,萧楚严一个不妨,差点被他推倒。飞机边推还边说:“妈的,不过就是跳得高而已嘛!篮球不是这么玩的,他妈的算个屁呀?少侮辱篮球了。”萧楚严听他怒骂,心中也是火气顿生,一个箭步也大力推了他一把,然后跟着骂道:“你他妈骂什么呢?你又算个屁啦?”飞机死盯着萧楚严,萧楚严死盯着飞机,两人剑拔弩张,简直就是几乎要干架的节奏。   欧阳文昌连忙走了过来,紧接着场上的全部队员都一个个围了上来。   欧阳文昌朝飞机喊道:“你凭什么推人?!”   飞机冷笑一声,没作答。倒是他的队友喊道:“推人怎么啦?你丫管得着吗?”欧阳文昌继续道:“他妈的你有种再说一遍?!”飞机知道欧阳文昌是校长儿子,不想跟他呛声,只朝萧楚严道:“你他妈的有种再盖一个!”萧楚严不甘示弱道:“你等着,马上就来!”飞机怒火中烧,一把揪住萧楚严的衣服,萧楚严也怒了,也一把抓住飞机的衣服,两人彼此推搡着,两队队员中情绪激动的也跟着互相推搡起来。   “我靠!原来他妈的还真想干一架呀!”欧阳文昌说道推了飞机一把。飞机忍了他一次,忍不了第二次,怒斥他:“你丫给老子滚一边去!”然后再次正视萧楚严,厉声道:“别以为跳得高就能玩篮球,傻了吧唧的,这么拼命是敢死呀!在老子面前耍,你还嫩了点!”萧楚严忍无可忍,握紧的拳头几乎就要冲上飞机脸面。   飞机看他双手握拳,冷笑道:“哼哼,敢打吗?”自己也握紧了拳头,好似只要萧楚严动手,他也绝对不会示弱。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斗似乎就要开始了……   很奇怪,从争吵开始,谭舒阳就没有过来拉架,反而站在人群中的不远处观看,这简直不像他的作风。而依着萧楚严的傲性,对飞机的怒骂怎么也忍无可忍,但当他眼光扫到谭舒阳时,脑海中突然想到他说过的话,然后就冷静了下来。他咬着牙把握拳的手放了下来。哪知他冷静下来之后,站在他对面面目平静的谭舒阳突然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好像流露出一股失望。萧楚严看在眼里,十分不解。   就在这时,高二的学长裁判总算走了过来,说道:“好了好了,继续打球,闹什么。”比赛才得以继续开始。   飞机不愧“黄金后卫”之称,虽然之前表现大大的失常,但他很快就转变过来,开始用心组织全队进攻,而不再单打个人主义。而萧楚严呢,他脑子里总是想着刚刚谭舒阳的表情,心中总是不解,好几次他想去问谭舒阳,谭舒阳总是认真安排战术,并没有多说什么。   比赛越来越激烈,不断焦灼进行着,两班的比分也不是你比我多两分,就是我比你多两分,始终没有拉开距离。   但211班的队员们到底还是不能和飞机这样的篮球特招生相比,到达比赛第四节,他们体力已经严重不支,根本无法坚持跑位,虽然206班除了飞机之外,其他的队员体力也同样不支了,但只要有飞机在,这个最强大的对手在,206班就仍然不可轻视。果然,飞机在最后一节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坚持,为206班拿下8分,最终,206班以超过8分得优势,获得了胜利。而211班虽然输了,但在全场观众的心中,他们虽败犹荣。比赛结束后,全场观众给予了每一个人热烈的掌声。   最终,这场比赛被誉为本届高一篮球赛“提前的决赛”。   比赛结束后,211班篮球队队员齐齐在校外吃饭,平时住宿生是不能随便出门的,但今天情况特殊,何老师允许大家外出庆祝一番。大家情绪都很高涨,虽然比赛输了,但都还是很开心。毕竟每个人都为了胜利而努力拼搏过。只有拼搏,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坐在饭馆里,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欧阳文昌显然最兴奋,叽叽喳喳地直说:“这个球好!”“那个球进得不错!”“这个配合很完美!”“那个底线三分很厉害!” 郭灿也很激动,拍着手道:“飞机确实他妈的厉害,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要不是咱们体力跟不上他,这场比赛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就是就是!”“最后张天哲那个三分球也不错!”“谭舒阳得分王了,一个人得了16分!”大家三言两语的聊着。萧楚严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吃饭。   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萧楚严的沉默,以为他是因为跟飞机之间的冲突而心情不爽,纷纷上前安慰:“别放在心上,打球哪有不起冲突的,你这还算好的,没干上架。”萧楚严摇摇头,说:“我没事。”然后看了看谭舒阳。谭舒阳愣愣地回看他,不知其意。   “来来来!干杯!”郭灿端起酒杯,化解这份沉默。“干!”一群人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张天哲发现谭舒阳没有倒酒,忙说:“谭舒阳你干嘛?不喝呀!这可不行!”   谭舒阳说:“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喝酒。”   欧阳文昌说:“哎呀,舒阳,干嘛呀?喝一杯。”   谭舒阳还是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你们喝吧,我以茶代酒。”   “喝一杯吧!”郭灿、张天哲、易锋都催促着。谭舒阳窘迫不已,道:“我真喝不了,过敏!”   “算了,我来替他喝。”看见谭舒阳不断推脱,坐在他旁边的萧楚严端了他的酒杯,倒了一杯后,这样说道。说完就毫不含糊地一口而尽。大家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热闹起来,也没再催促谭舒阳喝。   回去教室的时候,谭舒阳静静地走到萧楚严身边,说了一声:“谢谢!”   萧楚严停下步子,说道:“谢什么?喝酒的事?”   谭舒阳说道:“喝酒和打篮球的事。”   萧楚严却突然说:“别谢了,你不是失望了吗?”   “什么?”谭舒阳不明其意。   萧楚严决定直来直去,说道:“为什么看到我放下拳头的时候,你会失望?”   谭舒阳一愣,道:“没有呀,我没有失望,看到你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很高兴。”萧楚严冷笑了一声,说道:“在你的计划里,我究竟被安排成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是担当中锋好好抢篮板,好好防住内线,还是特意激怒飞机,和他引起矛盾,然后把他拖下场的角色?”   谭舒阳一顿,没想到自己内心一瞬的想法竟然完全被这个人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萧楚严继续冷笑,道:“亏我还看在你的面上忍住了,早知道这样,我何必忍住,你不就是希望我跟他打起来吗?”   谭舒阳心有愧疚,道:“你别这么说……我……”   萧楚严继续道:“早知道你不过是想让我当这样的角色,我又何必天天这么拼的练球?亏得我现在对篮球还真有那么点兴趣了。”萧楚严越说越怒,要说他也不是一个气量宽宏的人,面对飞机的讥讽,按照以前,他是不可能忍下来的,但今天,他完全是看在谭舒阳的面上,想着比赛的重要,才没有动手,哪知道反倒让人家失望了。他越想越悲愤,心中也不禁为何,就升起一股自怜自哀之情,好似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爱惜自己,没有人爱惜自己似的。好不容易信任了一个人,却连他也只是在利用自己的弱点,把他当作胜利的工具,从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但他天性倔强,心中虽然这么自怜自哀,面上是绝对不会流露出来的。   他继续道:“这段时间,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你说的话,也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暴力分子,永远也改不了这臭毛病。”   谭舒阳听到萧楚严的话,呆愣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等他反应过来时,萧楚严已经走在前面很远了。   谭舒阳忙追上萧楚严,道:“对不起!”   “无所谓。”萧楚严冷冷地回答,继续朝前走。   谭舒阳拉着萧楚严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空旷的篮球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谭舒阳说:“一开始我是想让你好好打球的,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只是在看到飞机丢不起面子后,我才有了那样的想法,毕竟失去飞机的206班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不足为惧的。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都是我要说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虽然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心中也很忐忑不安,一方面是自己觉得假如飞机真的下场了,我们打败了206,也难免胜之不武,另一方面就是你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篮球,想要为篮球尽力,所以我才……”   谭舒阳说着,一双透亮地眼睛直望着萧楚严,又道:“对不起!”   哪知萧楚严却说:“没什么,其实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说你心里的计划,也许我会按照你的计划做也说不定,反正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而你也很清楚,我为什么参加篮球比赛,就是因为你想赢,而不是什么热爱篮球这样的屁话。”   萧楚严说完就走了,留下沉默地谭舒阳,呆愣在原地。   篮球比赛很快结束了,206班没有悬念的获得了高一篮球赛的冠军。虽然胜利并不属于211班,但胜利绝对属于萧楚严和谭舒阳。谭舒阳也就罢了,他清秀阳光,又是成绩优异,本来就是校园名人,刚入校就获得各类瞩目无限。而萧楚严呢?他则因为稀里糊涂的盖帽飞机,而获得了同等的待遇,甚至比谭舒阳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个人一个清秀阳光,一个帅气俊朗,很快就俘获粉丝一片。甚至常常有初中部的同学拿着本子跑进211班教室找两人签名。   这墙内开花墙外香,香气不免也要弥漫到墙内。萧楚严从被班上同学都不怎么喜欢的人,一跃成为大家钟情的分子,萧楚严还记得那天打完球回到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尤其是班上的女生,也开始格外注意起他来。这种对待的差距,很长一段时间让他无法适应。   这天下午课的时间,又有初中的同学过来找他签名,他虽然对这种事天性有些排斥,但被簇拥的感觉,还是不禁有几分得意。   “又有初中生找你签名呀?”杨茜笑着问萧楚严。萧楚严无奈的笑了笑。   “萧楚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杨茜却很小心地和萧楚严说着话,这和她平时直爽的性格有些出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面对的对象是萧楚严,这个从来不和女生多说半句话的男生。   萧楚严埋在书本里的头点了点,说:“你问。”   杨茜道:“我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萧楚严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杨茜一脸羞涩,说道:“没有。”他也没有反问杨茜干嘛问这个,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   杨茜忍不住笑意,又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萧楚严谨慎起来,琢磨了杨茜两眼,继续说道:“没有。”   杨茜脸色微红,说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呀?”   萧楚严虽然并不是很懂女孩的心事,但一个女孩问到这份上,他大约还是能猜出一二来的。但他心中不免有些惊讶,毕竟他从没有留意过杨茜,不知道她心中何时留意到了自己。被人有好感,心情总是不错的,更何况杨茜还是班上的美女。但对于她的问题,萧楚严只能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杨茜好像对这个答案微感失望,但她性情大胆直接,也不过分在意。她本来是站在萧楚严课桌旁边的,突然就坐到萧楚严旁边刘竞的凳子上,又问:“你想想嘛,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萧楚严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准备回答“我真不知道”的时候。谭舒阳从门口走了进来,喊道:“楚严,打球去,就少你一个人!”萧楚严望着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随口答道:“那就温和可爱一点的吧。”说完便起身走了,留下杨茜一个人独自琢磨,“温和可爱一点的……”   自从那晚之后,萧楚严和谭舒阳原本紧张的关系松弛了不少。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谭舒阳,心中有愧,但自篮球比赛后,这愧疚慢慢没了。这种坦荡和松弛的感觉,让他安心许多。但两人偶尔还会有些尴尬,毕竟相互都知道彼此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恶念头”。虽然如此,篮球这项运动,却仍然把两人紧密连系了起来。经过篮球比赛,萧楚严彻底热爱上了篮球运动。   很快,高一下学期也快要结束了,临到最后,每个人面对的都是文理分科。谭舒阳、萧楚严、唐乐、欧阳文昌、郑新、赵罗海、郭灿、王兵、吴昊、徐磊、张雯雯、杨茜等大家都决定选择理科。   2002年6月8日19时30分,中国队首次打入了世界杯的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始,高一高二的学生们被允许坐在操场上集体看比赛,为中国队呐喊加油,最终,大家还是在遗憾中,度过了他们一个学期的最后时光。      ☆、浅相遇,薄相知      暑假开始,萧楚严的打工生活又随之开始。虽然他爸现在已经保外就医出狱,考了个驾照替人开出租车,家里的经济暂时有所缓解,但萧楚严还是决定利用暑假的时间自己打工赚取生活费。   他骑着单车走遍全市各处寻找最合适的工作机会,找了零售商店工资太低,找了肯德基麦当劳嫌弃他未成年……最后,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份在房地产公司卖房的销售工作。这份工作也并不尽如人意,底薪太低,包中餐才500元。但是卖房后的提成还不错,有百分之零点五的提成,这相比其他千分之二左右提成的房地产公司,要高很多。   房产公司老板本来不想招录萧楚严这种暑期工的,无奈前几天刚走了几名员工,急着招人,就和他签了合同。   萧楚严看不上那底薪500元,他看上的是提成,他对现在的江海市的房价也有所了解,知道一套一百平的房基本上要6万,如果提成百分之零点五,那么自己的酬劳差不多有300元,如果多卖几套,薪酬是很不错的。   为了卖好房子,他很认真的学习着房产、销售等各类业务,他人本来就聪明,现下又勤奋钻研,这些业务几天时间就学得差不多了。但他毕竟只是一个高中生,不懂得职场之道,这过分聪明好学带来的并不是同事们的表扬和肯定,而是疏远和防备。   虽然业务差不多都学懂了,但他个性孤傲深沉,绝不善于热情的推销,口才离巧言令色还相差很远,又没有同事愿意带着他一起,以至于工作起来总是稍微有点吃力,半个月过去了,竟然一套房子也没有卖出去。   他本以为卖房不会很难,这样一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但纵然如此,他还是很勤奋向别人学着各种推销技巧。   这天下午,他正站在一旁看同事跟人介绍房子,突然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喊道:“萧楚严!”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谭舒阳,他背着一个大背包,有些滑稽的站在不远处。   谭舒阳走到他面前,看着穿着衬衣西裤的萧楚严一脸惊讶的道:“你在这里打工?”   萧楚严也不便隐瞒,说道:“我找的暑期工,在这里卖房。”他说得一派坦然,直截了当。但心中却难免不闪过一丝“为何每次尴尬的事情总是被谭舒阳看见”的念头,但即使如此,他又庆幸看见的人是谭舒阳,毕竟谭舒阳对他的家庭状况本就了解得很。   果然,谭舒阳眼中没有流露一丝鄙夷,只笑着说:“你真厉害。”   萧楚严见到他诚心的赞赏,心下的尴尬尽去,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谭舒阳刚准备回答,不远处一甜腻的女声传来,喊道:“崽崽,快过来看,这两款设计你喜欢哪一款些?”萧楚严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穿着时髦的女人,正在朝谭舒阳打招呼,听她的话,想必是谭舒阳的妈妈。   “我妈。”果然谭舒阳解释道,然后走了过去,萧楚严也跟着走了过去。   谭舒阳妈妈说:“崽崽,看看这两栋房子怎么样?你喜不喜欢呀?”说着递给谭舒阳一本建筑设计图,翻看其中两页,指着说道:“这栋和这栋,你看,更喜欢哪一栋?”   萧楚严眼睛跟着瞄过去看了一眼,心下一惊,原来他们看的是别墅楼盘。虽然知道谭舒阳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好。   谭舒阳低着头看了看书,说道:“妈,我觉得都可以,还是你决定吧。”   他妈妈又转过脸去向她身旁四十岁左右一男的说:“老公,到底哪一款比较好?”   萧楚严爸爸也说道:“老婆,我觉得都可以,还是你决定吧。”说完笑笑地看着谭舒阳,然后两人都大笑起来。当真是一家和睦,喜气洋洋。   萧楚严妈妈也忍不住笑道:“还是崽崽决定吧,今天特意叫你过来,不就是让你选房子的。”   谭舒阳摇摇头,说:“我真觉得都好!房产经理怎么说?”   一旁三十岁左右的男房产经理忙说道:“这一套好一点!”说着指着其中一套:“进出口方便。”   萧楚严看到他指点之后,微微皱了皱眉。房产经理有时候会选择较差的房子先买出去,留着较好的房子后面方便卖。萧楚严看出同事的心思,却不好怎样戳穿,但却忍不住指着另外一套说道:“这套好一点,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谭舒阳妈妈看着他,问道:“你是?”   谭舒阳忙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他在这里打暑期工。”   谭舒阳妈妈惊讶地道:“你小小年纪就自己出来打暑期工?这么懂事!”   萧楚严不好意思地笑笑。   “妈!”谭舒阳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他妈走到一边,轻声说道:“这栋房子让我同学签吧。”   谭舒阳妈妈露出笑容,道:“这么关心同学呀!我儿子太棒了!”   谭舒阳躲开他妈妈准备抚摸他头发的动作,叹气道:“妈!说了不要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怎么样呀?让我同学签!”   谭舒阳妈妈道:“放心吧,妈妈早就想到了。”说着带着笑容走到萧楚严同事面前,一个劲地说:“不好意思,辛苦你了,这就不麻烦你了。”   萧楚严同事一听这话,马上知道何意,心中虽十分愤愤,但面上还是一团和气,道:“好的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走之前不免瞪了萧楚严一眼。   谭舒阳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萧楚严一听谭舒阳妈妈的话,也即明白过意思来,心中忍不住激动不已,毕竟别墅的抽成比例是百分之一,一栋60多万的别墅卖出去,抽成6000多元,够他整个高二高三的生活费了。他心中激动,言语中也想说几句感谢,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舒阳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自尊心强,不愿接受这份好意,忙说道:“反正找谁买不是买,这可没什么。”   萧楚严看他还顾及自己的脸面,心下十分感动,若是说以前的萧楚严,也许真的不会接受这份大礼,但自从篮球比赛和班上同学关系和缓之后,他性情中那份自傲慢慢淡了下来,面对这种友善的帮助,也不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何况这个人是谭舒阳,是他曾心有愧疚的人。   “谢谢。”虽心中千言万语,但他口中仍只说了这两个字。   随后就签了合同,买的是那套坐北朝南的房子。合同签好后,谭舒阳爸爸说道:“现在房子便宜,干脆再买两个门面投资吧。”说着拉着谭舒阳妈妈走到一边去看门面,走之前不忘跟萧楚严说道:“有合适的继续跟你签。”拍了拍萧楚严的肩头,以示鼓励。萧楚严从未被成年男性如此鼓励过,心中升起一股亲切,亲切之余也有一种嫉妒,只觉谭舒阳真是天子骄子,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经济条件好,自己也成绩优异,人缘友善。与自己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萧楚严看谭舒阳手上拿着本书,问道:“什么书?”   谭舒阳摊开封面给他看,“彩云之南”几个字跃然纸面。谭舒阳说:“旅游的书。”说着递给萧楚严看。   萧楚严拿过来,随意翻了翻,道:“你们一家人准备去云南旅游?”   谭舒阳笑道:“是旅游,但不是一家人,是我一个人。”   “一个人?”萧楚严惊讶得愣住了。   谭舒阳笑笑,道:“我很喜欢旅行,从我6岁时第一次旅行开始,10年的时间,我去了12个国家,约30个城市,初三毕业后,我就一个人出去旅行了。”   萧楚严对谭舒阳那股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的情绪又升了起来。萧楚严的旅游经验屈指可数,他问道:“旅游有哪些好玩的事情?”   谭舒阳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旅行最大的意义,除了能使我学到到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在旅行中我会遇到有着不同生活背景的人,这是最重要的。”   萧楚严看过的杂七杂八的书很多,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心下并不苟同。但他还是问道:“为什么最重要的遇到不同生活背景的人?”   谭舒阳侃侃而谈:“不同的人,代表着不同的文化,我在旅途常常会认识许多新的朋友,我们彼此交流,倾听诉说着彼此的故事。就是这种交谈,我们不知不觉地加深了对不同文化的了解,在各异的文化不断碰撞和融合中,整个世界就会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家”。   萧楚严默默点了点头,谭舒阳随意问他:“你有什么理想?”   理想?萧楚严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硬要他说出一二,那可能就是早点毕业早点赚钱。   “我没什么理想。”萧楚严笑道。   谭舒阳又问:“我平时见你很喜欢看书,没想到你竟然说自己没什么理想。”   萧楚严道:“看书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谭舒阳笑道:“我的理想嘛,说出来你别笑话,我希望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家,这个家中没有无情的战争,只有善意的争吵;没有灾难,只有可以共同克服的困难;没有对立的敌人,只有存有不同见解的家人。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萧楚严听他侃侃而谈,心下止不住升起一股敬佩。他自己热爱阅读,较少旅行,无法深刻的体会谭舒阳所说的那种不同文化的碰撞,但仍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那种他对美好生活的热爱。他第一次理解了唐乐对谭舒阳的崇拜。   “厕所在哪?”谭舒阳突然问。萧楚严指点了他地方。   萧楚严脑海中回想着谭舒阳的话,又翻看起了谭舒阳递给他的那本书来,翻着翻着从书里掉出来一张纸,这折叠的纸飞到地上,摊了开来,萧楚严忙从地上捡起,刚想原样放进去,无奈好奇心作祟,心中那股想要更了解谭舒阳这个人的冲动一闪,眼见谭舒阳不在,便打开一看,是一封信。   信上第一行写着:“谭舒阳大哥哥,你好!你寄过来的钱、书籍、衣服、鞋子,我们都收到了,谢谢你。我们大家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谭舒阳大哥哥以后还来我们这里玩。”字迹幼稚,显然出自小朋友之手。萧楚严看完心下一片了然,原来是谭舒阳助学的小朋友寄过来给他的。   “喂!萧楚严!你干嘛翻这个看!”从厕所出来的谭舒阳朝萧楚严说道,语气中有几分生气。   萧楚严尴尬不已,忙收好,不知道怎么解释,幸好谭舒阳也没有继续追问,萧楚严看向他时,发现他生气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羞涩。   萧楚严这才笑道:“你在助养小孩?”   谭舒阳默不作声,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萧楚严又道:“你还说我厉害,我看你比我厉害多了。”   谭舒阳这才笑道:“不过是过年的一些压岁钱罢了,哪有你这么厉害,自己已经能出来打工赚钱了!”   萧楚严又道:“可是我这赚钱还是要靠你呀!”他说的是别墅的事情。   谭舒阳大笑起来,忍不住说道:“你变了,哈哈,真的变了。”萧楚严也有自明,耸耸肩,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开这种玩笑。   谭舒阳叹了口气,接着道:“不必妄自菲薄,我要是你,也许长不了你这么好。”   萧楚严心中一动,真心在乎自己现在在谭舒阳心中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想问一句:“你觉得我好吗?在你心中,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可惜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唐乐是我的人   暑假很快过完,高二学期也开始了。高二学期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文理分科之后的重组班级。萧楚严、谭舒阳、唐乐、郑新、王兵、欧阳文昌、郭灿、张雯雯、杨茜都分在同一班——203班。张雯雯依然当着班长,谭舒阳依然担当英语课代表。萧楚严、谭舒阳、欧阳文昌、唐乐、郭灿几个人则分在了同一个宿舍。宿舍里的另外三位新室友中,有一位格外引人注意。说起原由,也是十分无奈。   “唐乐,我今晚跟你一起睡!”   “不要,你好好的干嘛跟我睡!”   “我铺打湿了。”   “那也不关我的事。”   “真没同情心呀!”   这说话要和唐乐一起睡的同学名叫程皓宇,他特别爱跟唐乐开玩笑,刚开学那会,跟大家稍微熟悉了之后,就常逗他说:“唐乐,你长得真好看。”“唐乐,你好白呀!”“唐乐,你脖子好细。”“唐乐,转过来,让爷摸一把。”   唐乐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开开玩笑,没两天就不会这么说了,哪知道开学已经一个月了,他还是每天都对唐乐说着这种话。唐乐心急,却不敢对他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道:“程皓宇,算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程皓宇却总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道:“好。”结果隔两天,又是故伎重演,依然我行我素的开着唐乐的玩笑。   高二开始,同学们住进了新的宿舍,新宿舍装潢崭新,而且有专门的洗漱台,有两个独立的卫生间。独立的卫生间给大家带来了很多便利。   男生宿舍嘛,大家洗完澡后,都是穿着很少,唐乐每次洗完澡出来,也是随意穿着一条平角内裤,结果每次都能感觉到程皓宇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眼神。害得他之后每次洗完澡,就穿上衣服,直到睡觉的时候,才脱去。   唐乐觉得,忍吧,忍吧,反正他只在宿舍里发疯。但事情总是不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一个月后,老师调换座位,程皓宇坐在了唐乐身后,这让程皓宇变本加厉,开始在班上也肆无忌惮地“调戏”唐乐。常常一下课,他就对唐乐说:“唐乐,来,给爷笑一个。”弄得座位附近的同学哈哈大笑。有时候又趁着上课的时间,偷偷摸一把唐乐细白的颈脖。   唐乐忍无可忍。   他一向痛恨自己长相娇弱,暑假的时候特意向爸妈建议要去海南旅游,就是想晒黑一点,哪知从海南回来之后,又恢复了细白的肌肤,这让他痛恨不已的事情却让班上的女生们羡慕不已。   这天下午,宿舍里就唐乐和程皓宇两个人,唐乐特别想跟他说清楚自己的困扰。   唐乐说:“程皓宇,我真的不喜欢你这么开玩笑,可以麻烦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吗?”程皓宇在一旁听着,却视而不见地提着衣服,对唐乐说:“走,一起去洗澡。”唐乐见他又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中既感愤怒又感无奈委屈,说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程皓宇点点头,“有呀!”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唐乐,说:“一起洗澡去吧!”   唐乐道:“你自己去洗好了,干嘛拖着我一起?”   程皓宇拉着唐乐的手,说道:“你跟我一起洗澡,我就再也不笑话你了。”唐乐眼光一亮,笑道:“真的吗?”程皓宇再也不能郑重地点了点头。唐乐说道:“那好!你要说话算数!”   唐乐清理好衣服,走进卫生间,和程皓宇一人一个隔间。   程皓宇看唐乐进了另外一隔间,忙说道:“干嘛一人一个隔间呀,既然是一起洗澡,当然是两个人一个隔间!”   唐乐惊讶道:“明明就有两个隔间干嘛一起洗?”虽然也不是没有和男生一起洗过澡,高一在集体澡堂里,不知道和多少人挤在一起洗过澡了。但是面对程皓宇,唐乐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害怕似别扭,就是无法与他赤身相对。   程皓宇却不依不饶,说道:“那不行,你得跟我一起才行,否则不算。”又催促道:“快点啦,趁着现在宿舍没人,你快过来!”唐乐心中左右不定,最后还是问道:“这一次之后,你保证说话算数,不再跟我开玩笑了?”   “我保证!”程皓宇道。   唐乐穿着内裤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和程皓宇同一个隔间。   程皓宇说:“快点,把裤子脱了,我要冲水了。”   唐乐只得磨磨蹭蹭地把内裤脱掉,感觉到程皓宇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在看他每一个动作一般。等唐乐把衣服脱完,程皓宇终于打开了水龙头。   “看不出你的小鸟也挺大的嘛!”程皓宇色眯眯地开着黄腔,“不过比我的还是小多了。”   唐乐不敢看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只一个劲的肥皂擦着身子,随后看到程皓宇一动不动,就催促道:“快点洗了,干嘛不动?”   程皓宇却盯着唐乐胸前,说道:“你□□颜色好嫩。”   唐乐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说道:“你看哪里呀!你没毛病吧!”这句“你没毛病吧!”简直是唐乐对人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程皓宇不以为意,说道:“我说的事实呀!”然后就摸了唐乐胸前一把。唐乐又吓又怒,手忙脚乱,肥皂都掉在地上。   “你干什么!?你没毛病吧你!”   程皓宇却自顾自地说道:“你屁股好翘!”说着又乘机摸了唐乐屁股一把。   唐乐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打在程皓宇肚子上,喊道:“你去死吧!你这个变态!”随即跑出隔间,穿上衣服跑出了宿舍。跑出去的时候,只听到后面传来程皓宇的声音,说着:“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唐乐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还是谭舒阳发现了问题。   谭舒阳问唐乐究竟怎么回事。唐乐双目泛红,强忍着泪水道:“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把自己心中对程皓宇的愤恨全部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面对谭舒阳,连洗澡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了全部。   “舒阳,我到底该怎么办?”   谭舒阳拍拍唐乐肩膀,脸色格外地凝重。   “舒阳,你能不能帮我跟他去说一下,我自己跟他说了千百遍了,他总是不听。”唐乐无助地望着谭舒阳。   谭舒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谭舒阳找到程皓宇,跟他说唐乐的事,程皓宇漫不经心地听着,随口答应着“好”,谭舒阳一看便知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心下有些恼火,说道:“程皓宇,我请你尊重一下唐乐,你听见了吗?”   程皓宇笑道:“你是他谁呀?凭什么管我跟他的事?”   谭舒阳道:“我是他朋友,这就够了。”   “朋友?”程皓宇不以为然,吊儿郎当地对谭舒阳说:“什么类型的朋友?”   平日里的程皓宇并不是这样一个流气十足的人,他待人还是挺慷慨大方的,但不知为何,他对谭舒阳总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谭舒阳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想与他计较罢了。   “从今天开始,唐乐的事情归我管,你以后少操这份闲心!”程皓宇郑重地对谭舒阳这样说道。   这天下午,程皓宇又在上课时候故意摸唐乐的脖子。唐乐全神贯注地上课,突然被人在身后一摸,人一紧张,不自禁就叫了出来。这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一向严厉。果然,听到唐乐莫名其妙的叫声,就掉转头对唐乐说道:“唐乐!你干什么?”   唐乐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我……对不起……老师……”   “是我不小心踢了一脚他凳子,他才吓到了,老师!”程皓宇突然站了起来,振振有词地说道。   语文老师姓许,人很年轻,刚参加工作,未婚,人长得挺美,就是严厉了点。大家在背后一贯叫她“许美女”。她虽然严厉,但平时脾气不错,大家都以为没什么,没想到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发起火来。她说道:“上课上课不认真,不知道搞些什么,两个人好好地把今天的课本抄二十篇!”   听她这样严厉地说,程皓宇急起来,道:“我都说了是我不小心踢了他凳子,干嘛连他也要罚?”   许老师道:“你还狡辩!一个手掌拍不响!”   程皓宇道:“我狡辩什么了?我这不是承认错误吗?一个手掌怎么拍不响啦!”说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道:“你听,拍响了吧!”   程皓宇的行为惹得全班同学哄然大笑,许老师则越发尴尬不已。   她怒道:“程皓宇你干什么?!”   程皓宇回答道:“我没干嘛呀,我英雄救美嘛,老师你行行好,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程皓宇平时嘴皮子就滑溜讨喜,在老师同学面前也不收敛,他人长得俊朗,又善于嘴皮讨喜,在老师同学心目中都算得上有趣之人,所以人缘向来不错。果然他边说边摆出一副老师拜托你饶了我这次的模样,惹得许老师怒转为笑,道:“少来了,他是美人,你可不是英雄,就不要再“唐突美人”了,坐下吧!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上课了!”   同学们看到许老师活学活用成语来跟大家开玩笑,纷纷止不住鼓起掌来,盛赞老师也机智过人。同学们都热烈哄哄的鼓掌,只有谭舒阳和萧楚严知道,唐乐此刻会有多难过。   自此之后,唐乐又多了一个外号,那就是“唐美人”。   谭舒阳决定好好跟程皓宇谈谈,但无论他怎么认真严肃地找他谈,程皓宇要么不理不睬,要么敌意非常。   唐乐面对全班同学喊他“唐美人”,也无从辩解,只得默默忍受。他越默默忍受,心中对程皓宇的怨恨厌恶就越发浓烈。但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就是谭舒阳和萧楚严,总还是体谅他的心情,从不这么叫他。欧阳文昌、郑新、王兵、郭灿、张雯雯等人,也依然称呼他名字。   这么小小的一句称呼,在唐乐心中,却是留下了十分的感动。   这件事之后,唐乐对程皓宇采取了另外一种态度,那就是完全不理不睬,无论程皓宇是故意摸他,跟他说话,还是逗他看他,他都当作这个人不存在。这让程皓宇非常郁闷,直至有一天郁闷到了极点,开始拿谭舒阳撒火。   这天在宿舍里,只有谭舒阳、萧楚严、唐乐、程皓宇四个人。程皓宇点燃了一根香烟。宿舍里同学都知道谭舒阳不能闻到烟味。一闻到烟味就会咳嗽头疼。所以大家抽烟,一般都会跑到洗漱台去,即使不跑到洗漱台,也会贴心的离谭舒阳远一点。   程皓宇心中有气,故意找谭舒阳的茬,他两对铺,程皓宇就当着他的面吞云吐雾。果然谭舒阳一闻到烟味,就止不住咳嗽起来。但谭舒阳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程皓宇一眼,走出了宿舍。   “喂,要抽烟去外面或者洗漱台,别在宿舍里。”萧楚严冷冷地对程皓宇说。   程皓宇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楚严会帮谭舒阳出头,但还是继续我行我素,道:“我就爱在宿舍里抽。”说着还有意在宿舍这头走到那头,想把宿舍弄得满是烟味。   萧楚严冷冷地瞧着,道:“去外面,我不说第三遍。”   程皓宇站到萧楚严面前,说道:“我就爱在宿舍里抽,我也不说第三遍。”   萧楚严走近他,道:“那你是找抽!”说着一把揪住程皓宇胸前的衣服。   谭舒阳在外面听见不对劲,忙走了进来,一把拉开萧楚严,摇了摇头。萧楚严松开了手,程皓宇却一把反揪住他,然后朝谭舒阳脸上吐了一口烟道:“你说打就打,你说不打就不打?”萧楚严怒目看着他,握紧的拳头代表了他心中的怒火。   唐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慌忙拉开程皓宇的手,怒道:“你干什么?”程皓宇这才松开手,唐乐又道:“不要在宿舍里抽烟,舒阳闻不了烟味!”程皓宇讪讪地道:“为了这个家伙,你才肯跟我说话。”言语中流露出一股失落。   他的话让萧楚严不解,让唐乐尴尬,让谭舒阳心惊。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谭舒阳说。”程皓宇把烟往地上一丢,踩灭,然后说道。   唐乐见他面色从未有过的郑重,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样,说道:“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程皓宇反问。   谭舒阳说道:“你们俩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   萧楚严冷冷瞪了程皓宇一眼,然后跟唐乐走了出去。唐乐一步三回头,生怕程皓宇会对谭舒阳动粗,嘱咐道:“程皓宇,你不准对谭舒阳怎样!否则我永远也不理你。”这话他脱口而出后,自己先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好似他掌握着程皓宇的生杀大权一样。他话说完,程皓宇望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惆怅,竟直把他看得愧疚不已。   宿舍里,程皓宇和谭舒阳静静坐着,隔了良久,还是谭舒阳打破了沉默,他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刻意针对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唐乐不是女孩子,你太不尊重他了。”   程皓宇大大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女孩子过,我也从来没有不尊重他,我喜欢他,所以才针对你。”   谭舒阳心猛地一颤,愣愣地望着他,说道:“你喜欢他?”   “没错!”程皓宇难得的摆出一脸严肃,又道:“你明白的。”   谭舒阳一颗心扑通、 扑通地跳个不住,道:“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明白?”语声中有一股好似在掩饰什么感觉。   程皓宇哼哼了两声,说道:“没种!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谭舒阳心猛地颤抖不停,站起身来,只想离开。   程皓宇一把拦住他,说道:“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承认也只能随你,但我可以坦然的告诉你,我是同性恋,我喜欢唐乐。”   谭舒阳脸色猛地刷白,双脚好似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程皓宇冷笑一声,说道:“自己人碰到自己人有什么好逃避的,真没想到你这么没胆。我呀!刚开学那会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谭舒阳突然愤怒起来。   “不知道我说什么?”程皓宇继续冷笑着:“好好好,你不知道就算了。但我只知道,我这双眼睛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从来就没有弄错过!”   谭舒阳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焦躁和慌乱,拖着沉重的步伐,只想离开。   程皓宇又道:“唐乐是我看上的,是我的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谭舒阳走到门口,回道:“我跟唐乐,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知道,唐乐他不是你的‘自己人’!”说着走出了宿舍。      ☆、梦里不知心底事      谭舒阳这几天很不对劲,无论是上课、吃饭、跑操,整个人都恍惚慌神。萧楚严和唐乐看出异常,却不知怎么办好。   “谭舒阳,你来解一下这道题。”数学课上,老师突然点名,谭舒阳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谭舒阳?想什么呢?”数学老师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平时性情温和,他见到谭舒阳走神,也没有发火,只是再次提醒了一声。   谭舒阳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走到讲台上去解题,却第一次花了比平时多许多的时间。这一失常,让每个人都看出他状态有异。   下课后唐乐关切地问谭舒阳怎么回事,谭舒阳仍然只是摇头说:“没事。”唐乐心中愧疚,只觉他肯定是因为自己才这样,气急败坏地去问程皓宇:“你那天到底跟舒阳说什么了?!”   程皓宇直勾勾地盯着唐乐,好似心中压抑一股怨气似的,说道:“你就偏偏这么关心他!”   唐乐冷笑一声,道:“我自然是关心他,难道关心你吗?”唐乐对别人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偏偏对程皓宇却极尽冷漠之能事。这让程皓宇愤恨不已,他对天举起一手,说道:“我程皓宇发誓,我跟谭舒阳绝对没有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这总行了吧!”一般人见他这么郑重,也许会相信,但唐乐吃过他多次亏,心下不以为然,道:“哼!你说过的话就像放屁,没人相信!”   程皓宇心中一凛,说道:“就算我喜欢你,也不允许你对我说这种话!”唐乐依然冷笑,道:“你神经病,我懒得理你。我告诉你,不要再找舒阳的麻烦,否则我绝不放过你!”唐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程皓宇咬牙切齿,心中却止不住一阵惆怅,说道:“我偏要找他麻烦!”唐乐怒道:“只要你敢!”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只留下愤恨不已的程皓宇。   “走走走!去打场球就好了!”郭灿见谭舒阳心情不好,友善地约他去打篮球,同时召集了萧楚严等几个人。刚准备开始的时候,程皓宇走了过来。程皓宇打球的技术也很不错,郭灿不知他和谭舒阳之间的膈应,遂把他也一起叫上了场,几个人占据半边球场,打算来一场三对三的球赛。   程皓宇的打球技术不错,投篮很准,平时打球也很干净,今天却不知怎么的,手上动作很多。这不,他一个抢篮板,就用手肘顶了萧楚严腹部一下。萧楚严不愿跟他计较,没多说什么。但程皓宇显然并不知道收敛,对其他人也就罢了,对谭舒阳的时候,则更加嚣张,几次用手肘顶他,还总是故意打手,萧楚严注意到谭舒阳手几乎被他打红肿。   谭舒阳默默忍受着,萧楚严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这时又一个球过来,程皓宇再次打手谭舒阳。萧楚严终于忍不住了。   他走到程皓宇身旁,一把推了他一把,喊道:“你他妈的干嘛?”   程皓宇不甘示弱,也推了他一把,说道:“打球嘛!能干嘛?”   “我看你是找死!”萧楚严怒道。哪知程皓宇并没有反驳,而是直望着不远处的谭舒阳说道:“我靠!他怎么这么多护卫呀?”萧楚严不留意他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盯着他。   两边队员看到情况不对,纷纷围拢过来,郭灿连忙拉架,说道:“程皓宇你小子手太不干净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程皓宇本就心情很差,连郭灿的面子也不给,又朝萧楚严道:“你想打架呀?”挑衅意味十足。   萧楚严果断一拳揍向程皓宇,喊道:“你丫就是找打!”   程皓宇肚子上被他揍了一拳,疼痛得弯下腰来,然后也跟着一拳揍向萧楚严脸上,萧楚严一个躲闪,躲了开来。   谭舒阳也跑了过来,忙拉开萧楚严道:“萧楚严!你住手!”   唐乐刚巧经过,看到他们打架,也急急忙忙跑过来,“程皓宇!你住手!”同样说道。程皓宇一听唐乐过来了,忙一把拉住他,整个人朝他身上一倒,然后说道:“好痛!你陪我去宿舍!”唐乐见他眉毛紧皱,显得疼痛难忍,天性善良的他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怜惜,刚准备说:“好吧,我陪你去宿舍。”但又想到这个人平日对自己的行为,刚要出口的话,忍了下来,说道:“你找别人吧!”   程皓宇好似知道唐乐会这么回答,跟着道:“好,我找别人。”然后悄悄在唐乐耳边说道:“我先找班主任,然后再去找别人。”他这话虽然是对着唐乐耳语,但其实声音不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乐考虑到萧楚严,只得忍下来道:“好好好!我陪你去宿舍。”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谭舒阳拖着萧楚严走到一边,说道:“你怎么这么爱打架?你明知道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打架了。”   萧楚严听他言语,心下忍不住想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但话都嘴巴还是忍住了,只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总有一股变扭,便冷冷地回答:“知道了。”   谭舒阳见他嘴上答应得好,口气却流露出一股不服,忙道:“谢谢你。”两人之间,已然自有一股默契。   谭舒阳又愣愣地瞧着唐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唐乐他……怎么办?我很担心他。”   萧楚严问:“你好像很不喜欢程皓宇和唐乐走得近。”   谭舒阳咬着牙关点了点头。   萧楚严又问:“为什么连我这种暴力分子,你都能接受了,为什么不喜欢程皓宇?”   谭舒阳被他弄得一笑,久违的笑。   谭舒阳说道:“是呀!连你这种暴力分子,我都能接受了,又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程皓宇呢?”   萧楚严又问:“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唐乐这么好?其他人你好像也没有这么格外关照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越好,他对你的依赖越重。也许这并不是好事。”   谭舒阳一愣,看着萧楚严。萧楚严也看着他,看着他明亮的双眸。   谭舒阳道:“因为唐乐是那么单纯,那么洁净。他信任我,依赖我,我便总有一种身为他父母长辈的感觉,好像他的价值观都是由我塑造成的。这种感情可以说是父母对待孩子一般,所以每每他有难题,我总是既想保护白纸一般的他,又想让他快快成长起来,自己独立的去解决生活中的难题。”   萧楚严愣愣地听着,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谭舒阳支吾着,道:“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说着就迈步往前走了。   萧楚严连忙跟上,谭舒阳却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萧楚严看他眼眸中流露出一个说不明道不清的惆怅,心中不自禁一丝疼惜。   最近班上的男生之间在疯狂的流传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挪威的森林》。可以这么说,203班全体男生的性启蒙书,就是这本书。男生宿舍里,卧谈会的内容一般总是从足球聊到女生,最后聊到性。406的男生宿舍也是如此。   这天晚上,凌晨一点钟左右,宿舍的同学刘冲才回来。这群才16、7岁的年纪的少年人,哪有会熄灯后就认认真真睡觉的,常常有人等老师查寝之后,偷偷溜跑爬墙出去玩游戏,有人则溜跑出去……   刘冲显然是属于后者,他今天回来之后,异常兴奋,边哼着歌边爬上自己的床铺,宿舍里的人多半被他吵醒,虽忍不住怒骂几句,但也好奇地问他:“冲子,什么事这么兴奋呀?”。   刘冲躺在床上,啊呀几声,然后大声说道:“爷们今天成为真正地男人了!”大家一听,乐了,欧阳文昌笑道:“我靠!咱宿舍的未成年又少了一个!”欧阳文昌谈了两个女朋友了,和第一个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偷吃了禁果。   欧阳文昌说道:“我来数数,萧楚严、谭舒阳、郭灿、唐乐!未成年是不是就你们四个?”   四人中郭灿说道:“我靠!歧视我们呀!”   欧阳文昌笑道:“你们得抓紧呀!”   刘冲道:“喂喂喂!你们好歹听听爷们成男人的感受吧!”   宿舍一哄而笑,萧楚严也笑起来。谭舒阳和唐乐却静静地没有出声。   刘冲接着说道:“刚开始摸的时候,老子脸烫得火辣辣的,紧张到不行,连脑子都有酥麻的感觉,很想进入那里,当时两手激动地直抖。等刚要进入的时候那个感觉最好啦,被什么东西包住的感觉也爽爆了,达到忘我的境界。哈哈!”   “真没想到你小子描述能力这么强!”欧阳文昌调侃道。   “那里包得紧紧地,真他妈的爽!”刘冲还继续说道。   刘冲家境优渥,他这女朋友是最近新交的,这女朋友以前是飞机的女朋友,飞机性生活混乱,在男生中流传甚广,以至于大家都不用问刘冲,就知道他新女朋友肯定不是第一次。   “我靠!搞得老子也好想去搞呀!”宿舍里另外一个叫许哲的这样说道。许哲名字斯文雅致,人却是个典型的小流氓,常常开一些乱七八糟的黄色玩笑。他虽然爱开玩笑,胆子却甚小,什么事都只是说说而已。   大家又闹哄了一阵,才终于肯安安心心的睡觉了。   萧楚严看着谭舒阳远去的背影,心下不自禁一丝疼惜。他跑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谭舒阳。谭舒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萧楚严说:“你别这样……”   “别怎样?”谭舒阳问。   萧楚严说:“你别难过……我看了心疼。”说着正面把他抱住怀里。   谭舒阳依偎在他怀里,静静依偎着,隔了许久才退了出来,抬起头来说道:“好。”   萧楚严一笑,静静地凝视着他。然后止不住一阵心慌意乱,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两人就这样,相拥相吻着。   萧楚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越来越快。   他们吻着,然后萧楚严轻轻地把手升到了谭舒阳宽敞的T恤里面,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肌肤。他就这样抚摸着他的背,他的胸,越抚摸,越感觉到自己那里的肿胀。   他轻轻地唤着:“舒阳……舒阳……”   谭舒阳也静静地回应着。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美妙。   终于他的肿胀的地方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洪流决堤而出!   萧楚严从床上弹了起来!   原来是梦。   竟然是梦?   这样的梦!   萧楚严摸了摸床单,已经湿了。他止不住心慌,望着不远处睡梦中的谭舒阳心颤抖不已。      ☆、没错,我是同性恋   这天中午午睡前,唐乐把衣服洗了,洗完就打铃了,铃声一响就代表立即进行午睡,不得做别的事情。唐乐懊恼地叹了口气,心想衣服湿漉漉的放着不好,但还是只能等午睡后再晒了。   程皓宇听着他叹气上床,说道:“是不是要晒衣服?我帮你晒了好了。”唐乐可不想接受程皓宇的好意,忙道:“谢谢,不用了,我待会自己晒。”程皓宇没有停手,仍然帮他把湿衣服挂上衣架,然后说:“有什么大不了,我帮你晒了得了。”然后就穿着三角裤衩走到走道上去晒衣服。   就快要晒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女性的惊声尖叫,吓得他刚晒上去的衣服都掉了下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语文老师许老师。   县一中一向有中午午睡老师查寝的传统,而许老师是未婚女青年,她看见穿着光秃秃的程皓宇,忍不住就叫了起来。她不叫还好,一叫就引得全层楼的宿舍都听见了,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热闹,看到这一幕,纷纷欢笑不已。   就因为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件,程皓宇竟然被学校劝退了。   他家里有的是钱,父母整天忙于生意,并不怎么关心他的学习成长,对他被劝退也无所谓,就把他转学到了市区里的一所中学,也是一所不错的中学。   如果他是自然离校,那么最开心的人一定是唐乐,然而他的离校与唐乐多少有些关系,这让唐乐对他心怀愧疚。   但显然程皓宇完全没有把唐乐的愧疚放在心上,只是在走之前不断地说:“妈的,退学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他妈的舍不得你!凭啥她看了老子的身体,被退学的却是老子呢?不管了,我老爸让我去市一中,市一中双休,以后我每个星期六星期天过来看你。”   唐乐没想过他说的是真话。   好几个星期六星期天,程皓宇雷打不动的从市区坐车过来找唐乐,每次来都给他买一堆吃的,唐乐十分不好意思。虽然总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感动。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星期之后,这天星期六中午,程皓宇弄了一个假的通学生证给唐乐,约他出去吃中饭。   菜都点好了,全是唐乐爱吃的。   “吃这个,糖醋排骨,你最爱吃的。”程皓宇夹了一筷子给唐乐。唐乐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程皓宇一脸坦然地说:“还记不记得上次,教职工餐厅,老师们中午吃了会议餐,剩下来的给我们,靠!真他妈过分!他们吃剩下来的,还卖给我们!当时就有糖醋排骨,看你吃得可开心了!”   唐乐不好意思起来,但又忍不住笑,说道:“谢谢你。”   不管以前怎样,现在唐乐始终因为他是与自己有关而被劝退,对他心怀愧疚。   时间久了,程皓宇好像变得很善于捕捉他的这丝愧疚,时不时会说,“不要放在心上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呀,还不都是那个许老师,没见过男人。”他越说的随意,唐乐心中却越愧疚。   “唐乐!”   “嗯?什么?”   “你怎么光吃糖醋排骨呀?”   “我喜欢吃嘛!”   “唐乐!”   “什么?”   “糖醋排骨甜吗?”   “甜呀!”   “我能不能吃一点。”   “当然能呀!”唐乐莫名其妙地说。   程皓宇坐在他对面,突然站起来,说道:“是你让我吃的哦!”   唐乐抬起头,一瞬不瞬的凝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莫名,程皓宇突然就把头低了下来,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在唐乐的嘴唇上按了一下。   唐乐吓得脸色瞬间苍白,甚至说不出话来,直到程皓宇说:“真的好甜!”   唐乐才猛地醒了过来,一把站起来,大声喊道:“你干什么?!”   程皓宇忙安抚他:“你小点声!”   唐乐怒不可遏,一把踢开凳子,朝门外走去。程皓宇慌忙拦住他,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吃饭!”   唐乐不搭理他,不断推他,边推边喊:“你这个变态!放开我!”也不管小包厢里面的声音会不会传到外面去。   程皓宇还是拦着唐乐,知道唐乐真的吓到了,脸上不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而是说:“好了,你先别生气,我是无所谓,但是你小声一点。我早就说过我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唐乐又气又吓,脸色苍白,双目湿润,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你喜欢什么呀你,程皓宇,你让我出去,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程皓宇心口一下一下的跳着,看着唐乐现在的模样,只恨不得赶紧搂在怀里亲吻一番,又怕真的把他吓坏了,只得说:“我现在让你走,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我真的喜欢你,就是男的对女的那种喜欢。”   唐乐心中最恨别人把他看得文弱,突然一怒,道:“我又不是女的!”   程皓宇道:“我喜欢男的。”   唐乐吓住了,知道他这句话代表了很多含义,却不敢去深想,慌乱中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然后趁他弯腰捂肚,慌忙溜走了。   程皓宇连忙去追,刚跑出门口几步,一个人从后面拉住了他。   黑暗的过道里,他回过头去,眯着眼睛,半天才看清。   “萧楚严!”   萧楚严借了通学生的学生证中午出来买个东西,买完东西后就顺道在餐馆随便点了一份菜吃,因为经济宽裕不少,他偶尔也会出来改善下伙食。他正吃着饭,看见程皓宇、唐乐一起走了进来,进来后就直接上了二楼隔层的小包厢,两人没有看见他。   就在他快吃完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包厢传来唐乐慌乱的喊声:“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整个餐馆里,听见的人都不免吓了一跳。   萧楚严赶忙跑上去,站在门口,刚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从你们传来了细微的声音,“我早就说过我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是程皓宇在说话。   萧楚严心下一跳,轻轻退到门边,直到里面两人说完话,唐乐跑出去,他都没有动,最后看见程皓宇追出来,才一把拉住了他。   程皓宇坐在饭桌前,手上点着烟,望着对面的萧楚严,耸了耸肩膀,笑了笑,然后挑了挑下巴,道:“我是无所谓,他你最好别过问,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不然我可不会随便算了。”   萧楚严冷冷漠漠地道:“放心,他是我朋友。”   程皓宇愣了一下,道:“那就好,你平时多关照他一点,他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点外,其他白痴的地方多了。”   萧楚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程皓宇又说:“没事我走了。”   萧楚严拦下他,道:“等等,你对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程皓宇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错,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明白了吗?”   萧楚严沉默了好一瞬,就在程皓宇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萧楚严突然问:“男的喜欢男的,是什么感觉?”   程皓宇一乐,嬉皮笑脸地道:“我靠!这有什么感觉,喜欢就是喜欢呗,你对女的什么感觉,我对男的就什么感觉,明白吗?”   萧楚严又说:“你干嘛招惹唐乐,唐乐可不喜欢男的。”   程皓宇叹了一口气,道:“他好看呗!”说完转身走了,刚站起身,又道:“喂,想不想再知道个秘密?”   萧楚严也站起身,却道:“不想知道。”   程皓宇吃了个瘪,觉得老大个没意思,摆了摆手,走了。   回校后,萧楚严对此事绝口不提,谁也没有说过,唐乐也不知道,这成了他和程皓宇之间的秘密。      ☆、喜欢一个人Ⅰ   自从那晚的梦之后,萧楚严刻意疏远了谭舒阳几天,他总觉得那不过就是一个意外,一个不值得放在心里的,成长过程中总会遇到的意外,为此他还去图书馆查了相关的书籍,他每每有一些疑问,都会去图书馆,这已经成为了他解决问题的第一处理方式。   书籍上说,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因为对性有种隐秘的好奇,可能会对同性产生感觉,但等时间一过,这个感觉就会烟消云散。这是一种虽然不太普遍,但也自然的现象。   当萧楚严查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心中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晚的梦实在做得太过真实。萧楚严此后再每次看谭舒阳打球的时候,总是会格外注意他细白的脖子,白皙的肌肤,总会格外注意他撩起衣服擦汗时偏瘦的胸膛,还有他那整体纤长的四肢……打住!每当他注意谭舒阳这些的时候,他都会赶紧告诉自己,打住!   谭舒阳的眼睛很深邃明亮,当他认认真真温温和和地看着你的时候,你好像就要被他这双眼睛吸进去,他鼻梁高耸,却带着秀气,他的脸型是那种简单的瓜子脸,脸小小的,自己一个巴掌就能盖住,他的头发……天啦!萧楚严简直想要杀了自己,为什么看着看着又会注意到这些地方去?他不明白自己。   “萧楚严!”谭舒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跑了过来。   “你来了,我们这边少了一个人,怎么样,上场吧?”   “不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萧楚严说着转身就走了。   “喂?刚站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你有事,怎么我一叫你上场你就有事了?”谭舒阳在后面笑着喊。   萧楚严没有回答他,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程皓宇离校后,谭舒阳的心情恢复到了以前,不再时不时走神,时不时惆怅,他那些离奇的情绪好像都随着程皓宇的离开而一并离开了。   图书馆里,萧楚严在查阅资料。自从无意中撞见程皓宇和唐乐之间的事情后,程皓宇的话就时刻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同性恋?   他可从来没想过程皓宇对唐乐过分的执着是因为他是同性恋。   但程皓宇却是那么坚定那么坦白地告诉他。   “男的喜欢男的,是什么感觉?”   “这有什么感觉,喜欢就是喜欢呗,你对女的什么感觉,我对男的就什么感觉,明白吗?”   萧楚严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对女的是什么感觉了。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谭舒阳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更不认为自己与同性恋这三个字挂上什么勾,虽然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谭舒阳。   图书馆里,谭舒阳看过的书,他会特意去留意,他总是等谭舒阳看完还书之后,再跟着去看,好几次谭舒阳都看见了,然后讶异的说:“楚严,真没想到我们俩这么合拍!你看的书都是我爱看的!”萧楚严只能装作刚刚发现似的一脸惊讶,说:“真的吗?那好巧呀!”他觉得自己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了解谭舒阳的兴趣爱好而已。   在他的目光里,他发现了谭舒阳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比如说他发现谭舒阳对英语格外的注重,英语类型的报刊杂志,他几乎都会读。在大家还只是不断猜测,王治郅到底会不会回国家队效力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去翻阅英文杂志报纸找答案了。   比如说,他发现谭舒阳思考难题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用左手揪左耳朵,一下一下的揪着,把耳朵都揪红了,可爱极了。萧楚严每次在后面看到他红彤彤的小耳朵时,都忍不住想要喊停他,告诉他别再揪了,再揪耳朵都要掉了。   比如说,他发现谭舒阳在除开打篮球之外的其他时间,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他总是尽量避免,然后用自然而然掩饰小心翼翼。   这天晚上,谭舒阳脱了外衣,穿着篮球短裤,坐在床上不断的跟室友们描述今天下午的篮球赛有多精彩。他声情并茂地、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大家纷纷被他吸引,好像身临其境似的。只有萧楚严,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谭舒阳的胸前,看着他偏白皙的胸膛。谭舒阳最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然后问:“怎么了?”   萧楚严脸色通红,连忙站起身,假装去洗漱间,然后掩饰说:“没什么。”谭舒阳只觉得莫名其妙。   当天晚上,萧楚严第一次□□了,□□的对象,不是什么明星美女,而是谭舒阳。   他终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过了没多久,学校组织同学参加物理奥赛,物理老师选拔的学生中,自然少不了谭舒阳。一同参加的,还有班长张雯雯,谭舒阳的同桌左小雨。但一个班四个名额,203班的最后一个名额竟然意外的落到了萧楚严身上。萧楚严感到很奇怪,自己的物理成绩挺一般的,物理奥赛这么严格的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谭舒阳说你对物理很感兴趣,连大学的物理辅导书都看过,既然他这么信任你,一直推荐你,你就跟着奥赛班一起上上课吧,反正到时候还要进行人员筛选,没什么好担心的。”物理老师赵老师好像看出萧楚严心中的疑惑,这么说道。   赵老师名叫赵伟,才三十来岁,年轻英俊,是同学们心目中,尤其是女生们心目中,人气人缘极好的老师。   “干嘛推荐我?我什么时候对物理很感兴趣了?”萧楚严不解地问谭舒阳。谭舒阳愣了一瞬,道:“上次在图书馆,你不是也在看《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浅说》?”   萧楚严愣住,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了那本书。那本书自然也是因为谭舒阳的关系才看的,回想起来,看了好久都看不懂,真不明白谭舒阳怎么就能开始看这么深邃的书籍了,当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与他之间相隔万里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   但当着他的面不好说穿事实,萧楚严只得装作一脸恍然道:“哦,说的也是。”   物理奥赛,先是从每个理科班选择物理成绩优秀的学生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然后再经过考试,优胜劣汰,选择最优秀的几个去参加比赛。如此一来,萧楚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反正自己是选不上的,只是内心隐隐觉得能跟谭舒阳一起去参加物理培训,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还挺开心的。   但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萧楚严和张雯雯分为同一组,谭舒阳和左小雨分为同一组。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和女生关系疏远的谭舒阳竟然和左小雨的关系十分亲密,他们上课常常一起讨论题目,下课也常常一起笑,一起闹。左小雨的物理成绩比萧楚严好太多。萧楚严确实听不懂也做不出一些物理奥赛题目,这使得他即使想和谭舒阳聊天讨论,也没有机会。   张雯雯倒难得的没有摆出一副班长的气势出来,好像对以前和萧楚严争吵过的事情早已不放在心上,自从高一篮球赛之后,张雯雯对萧楚严的态度就变得非常亲切。但她对谭舒阳,总还是像以前一样,透着一股子不悦,连带对左小雨也不喜欢起来。   “这道题不是这样做的,是这样做啦!”左小雨指着萧楚严本子上面的一道题目,秀气的声音说道,然后拿起一张草稿,刷刷几下,写了出来,放在萧楚严桌上。   张雯雯斥道:“萧楚严这样做也不是不行呀!”然后指了指萧楚严的作业纸,反问:“结果哪里不对?”结果倒确实是对的,弄得左小雨一脸尴尬。   谭舒阳便跟着走了过来,看了看左小雨的做法,说道:“还是小雨这样做比较简单直接。”说完朝左小雨一笑,真是笑容灿烂。   萧楚严看着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感觉,看着谭舒阳维护左小雨的神态,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又因为被左小雨指导,心中一股倔强顿生,心想着,“自己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人瞧不起,无论如何,得排除万难,进入最后的物理奥赛组。”   从那天起,萧楚严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三次努力。如果说考入江海县一中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努力,参加篮球赛是他人生的第二次努力,那么这次参加物理奥赛班就是他人生的第三次努力了。   他每天自早自习开始,就尽量把时间花在物理学习上面,自己把从高一开始的物理整个复习了一遍,上课在看书,下课在做题,偶尔也免不了上甲课干乙事,但他也不管不顾,心中唯一一个信念,就是要进入物理奥赛班。   唐乐看他如此努力,常常下午吃了晚饭就回到教室去看书做题,总是一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   “楚严,你真的努力,太拼了!”唐乐每次这么说的时候。萧楚严都会回他一句:“这不算什么。”在他看来,这确实不算什么。倒是他一看到唐乐,总是免不了想起程皓宇那天的事情。唐乐好像没有受太多上次程皓宇事件的影响,因为程皓宇还是每个星期六都过来,还是每次都带很多好吃的给唐乐。唐乐也都还是会接受他的好意。有时候,萧楚严还看见他们中午出去吃饭,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样了。   这天下午,谭舒阳又看到萧楚严在努力的练习物理,心中虽然佩服,但也不免担心,走到他座位前面坐下后,说道:“你也别因为物理而耽误了其他课程,这样我可算帮了倒忙了,本来只是想要你乘机好好学习物理而已。”   谭舒阳说这话的时候,离着萧楚严很近,萧楚严怔怔地看着他,想着他的话,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不禁愉悦起来。心中虽然高兴,口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道:“没事,我不会耽误其他课程的。”   “你脸怎么这么红呀?”突然,谭舒阳讶异的问萧楚严。萧楚严被他一问之下,竟然不知所措,干脆站起来走掉,边走还边说:“天气热,天气热!”然后跑到洗手间,匆匆忙忙地洗了把脸。   一个多月的物理奥赛培训,让萧楚严的物理成绩越来越好,最终,经过考试,203班正式进入物理奥赛比赛的人员竟然只有萧楚严、谭舒阳两人。但萧楚严本身对物理并没有多么浓厚的兴趣,为此努力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他反倒轻松。   时间一晃而逝,飞快的,已经十二月份了。   程皓宇还是坚持不懈的每个星期六或者星期天过来学校看唐乐,同学们对他坚持不懈的精神真是佩服到不行。欧阳文昌就常常开他玩笑说:“程皓宇,你是不是把追女朋友的时间都花在唐乐身上了?”程皓宇总是笑笑地回答:“是呀是呀!”然后一宿舍的人就会哄堂大笑。   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萧楚严每次听到他们这样开玩笑,就会刻意看看唐乐,起先还会看到他很变扭的神情,后来就没有了,一片泰然。   这个星期天下午,因为上午进行文明寝室评比,下午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回家。406宿舍里,萧楚严、欧阳文昌、程皓宇、唐乐几个人在打升级,欧阳文昌的女朋友,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旁边,看他打牌。   “喂喂喂,先说说,这牌打赢了怎样,打输了怎样?”程皓宇把牌放到一边说着。欧阳文昌说:“赢了就赢了,输了的围着凳子爬一圈。”说着指了指几个人拿着几条凳子摆好的临时牌桌。萧楚严和唐乐没什么异议,程皓宇却说:“不行,不行,这没什么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欧阳文昌问。   程皓宇说:“这样吧,玩大一点,真心话大冒险,赢了的,可以要求输了的回答一个问题,或者在这个宿舍里做任意一件事。”   “那有什么事好做的?”欧阳文昌不以为意。   程皓宇道:“有呀!怎么没有?比如说你输了,我会让你亲你女朋友,哈哈哈哈!”他说完,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   “我靠!”欧阳文昌和他女朋友面露羞涩,显得极不好意思,但欧阳文昌女朋友性情大度,也喜欢调皮捉弄人,于是跟着说道:“那你输了,我就指点你去亲一男的。”   “不要吧!”程皓宇一脸别扭地看着欧阳文昌的女朋友,好像自己吃了很大亏的模样,但马上又郑重道:“行行行,只要你们赢了,就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大家都在大笑,只有萧楚严留意了一下唐乐尴尬地脸色,知道程皓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分组吧!”欧阳文昌说着,“我和萧楚严一组。”   “等等!”程皓宇突然说:“我和萧楚严一组。”   欧阳文昌没想到程皓宇会嫌弃唐乐,讶异了一瞬,笑道:“那我就和唐乐一组吧。”唐乐倒是没说什么,瞪了眼程皓宇。   很快,四个人厮杀起来。   一局很快就打完了。   萧楚严和程皓宇赢了第一局,欧阳文昌一脸无奈,看着程皓宇面露兴奋,赶紧说:“靠!程皓宇你负责唐乐,萧楚严负责我!”边说边摇头道:“我可不想让程皓宇问我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程皓宇大笑起来,说道:“本来只是想问你内裤什么颜色而已,既然你这么怕我,我就不问你了,改问唐乐算了。”然后对唐乐说道:“你内裤什么颜色?”   唐乐看了一眼欧阳文昌女朋友,有些羞涩,但又尽量淡定道:“灰色。”   “靠!”欧阳文昌大声道:“这么简单的问题程皓宇你不问我?”   程皓宇只是大笑,说:“萧楚严你好好考考欧阳文昌!”   萧楚严轻笑着,说:“我得好好想想。”顿了顿,道:“算了,不为难你小子了,一样的问题,内裤颜色?”   欧阳文昌拍了拍萧楚严肩膀,说道:“到底是好兄弟!黑色!哈哈哈哈!”   第二局接着开始了。   欧阳文昌和唐乐赢了第二局。   欧阳文昌乐不可支,对萧楚严和程皓宇道:“我早就想好了,不为难你们。初吻年龄?”   程皓宇一派坦然,“10岁。”   “萧楚严呢?”欧阳文昌好整以暇地问着。   萧楚严正准备老实回答,谭舒阳突然走进了宿舍。   “打牌呀?”谭舒阳随意说着,本来还一脸笑意,看到程皓宇后,面色冷了冷,但很快又恢复坦然,这个细微的变化,只有萧楚严注意到了,其他人都没有留意。   “是呀!”欧阳文昌边答复边催促:“萧楚严,快点老实交代,初吻什么时候?”   萧楚严看见谭舒阳在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想问答这个问题,但这种心思只是一瞬,他还是老实答道:“14岁,初二。”果不其然,他回答完后,眼角的余光看见谭舒阳望了望他。   第三局开始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局又变成了萧楚严和程皓宇获胜。   程皓宇笑着把牌往桌上一扔,道:“欧阳文昌,我不为难你,和女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靠!”欧阳文昌假装发怒道:“这还不为难!不答不答!选大冒险!”他女朋友靠在他肩膀上,笑道:“回答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派豪爽作风。   程皓宇笑起来,道:“算了,不为难你,亲一下你女朋友就行了。”   欧阳文昌猛不丁地就啄了他女朋友一口,啄完还调皮地闹了一句,“嗯!香!”他女朋友不停轻捶他肩膀,难得的露出一丝羞涩。   程皓宇又指了指唐乐,道:“你的话,就亲在场任何一个人吧!”   唐乐瞪着他,然后说:“你已经问了欧阳文昌了,我是萧楚严提问,他还没有问我呢,有你什么事?”   程皓宇讪讪道:“好吧,好吧!”说着捅了捅萧楚严,道:“找个犀利的问题。”   萧楚严不想为难唐乐,便道:“算了,就回答初吻年龄吧!”   唐乐马上回答,“没有。”   程皓宇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什么没有?明明就有!”   唐乐直瞪着他,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程皓宇咬着牙憋着嘴坐了下来。一旁的欧阳文昌看到两人之间的细微膈应,忙道:“好了好了,人说没有就你相信没有呗!接着打接着打!”   第四局,风水再次轮流转,欧阳文昌和唐乐胜了。   欧阳文昌又是一派看热闹捅娄子不怕事大的模样,笑着对程皓宇和萧楚严道:“我也不为难你们俩,刚刚程皓宇让我亲了琳子,我也就一样的,你们就亲一下在场的人吧,谁都行!”他女朋友琳子一听,乐不可支,大笑起来。整个宿舍就她一个女生,程皓宇和萧楚严是不可能亲她的,那肯定是让他们亲在场的男生了。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哪知她觉得好笑也就罢了,程皓宇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贼喜贼喜的感觉。   琳子问:“程皓宇你怎么贼喜贼喜的,我怎么有一种进了你圈套的感觉?”   程皓宇马上澄清,“我哪有?我现在多么痛苦你哪里知道?”   欧阳文昌也道:“靠!总感觉你小子有什么阴谋。”   这的确是阴谋。在场的另外三个人——程皓宇自己,唐乐,还有萧楚严,都是明白人揣糊涂。   程皓宇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唐乐。唐乐对他怒目而视,显然目光中无声的流露着,“你要是敢,我就怎样怎样!”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但程皓宇坚决选择视而不见,猛地就低下头,在唐乐嘴巴上碰了一下。唐乐猛地脸色煞白,跟着站起来,似乎就要往外走。程皓宇连忙拉住他的手,说道:“这是游戏,你得尊重游戏规则吧!”   萧楚严看到唐乐面色不善,也出来安抚,说道:“别太认真了,游戏而已。”   唐乐给萧楚严面子,讪讪地坐了下来。   恰在此时,谭舒阳洗完澡晒完衣服回到了宿舍,他没看见程皓宇亲唐乐,只看到几人尴尬在那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有多问,回到自己铺位,开始叠衣服。   还是欧阳文昌打破了尴尬地气氛,说道:“好了好了,怪我怪我!萧楚严,你就换一个吧。”   如果欧阳文昌在谭舒阳回来之前说“换一个”,萧楚严保证会高兴得跳跃起来,但他看到谭舒阳回来之后,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从来不敢想,从来不敢逾越的念头。这种念头一旦升起了,就再也压不下去。他假装安抚唐乐似得,拍了拍唐乐的肩膀,然后对欧阳文昌说道:“没事!亲一下而已,谁怕谁呀!”   他说着,控制着自己不可遏制的心跳,控制着自己轻微的脚抖,走到了谭舒阳身后,他控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派坦然,他还故意转过脸朝欧阳文昌、琳子、唐乐扬了扬眉毛,好似在说:“好戏来了,看我的。”他朝欧阳文昌、琳子、唐乐扬了扬眉,却不自禁避开了程皓宇。   他不自禁深深吐了口气,然后在谭舒阳背后拍了拍他肩膀,喊道:“舒阳!”   谭舒阳回过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萧楚严。   萧楚严不敢看他眼睛,愣愣地盯着谭舒阳的唇,三秒钟却像三个世纪那么长后,他轻轻地吻了下去,在谭舒阳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哈哈哈哈!”看戏的那边爆发出阵阵大笑。欧阳文昌、琳子乐不可支,唐乐也化解了尴尬,低低笑了出来。程皓宇却难得沉默地凝着萧楚严和谭舒阳。   萧楚严吻完后,连忙退后一步,对谭舒阳说:“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让输牌的人亲一个人!”他尽可能使自己的言语坦然随意,但天知道,他脸色通红,心跳加速,全身发颤,怎么也无法抑制不住。   “舒阳还是初吻吧!哈哈哈!楚严你小心舒阳跟你拼命!他是初吻,一定是初吻!”欧阳文昌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继续捅娄子。琳子在一旁也继续欢笑不已。   谭舒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面色有些不善。萧楚严看在眼里,心一寸寸下沉。刚刚还是欢喜的紧张,现在却马上如坠冰窖,生怕谭舒阳说出什么责难的话来。   哪知谭舒阳只是说:“拜托,这是我初吻呀!”然后锤了萧楚严肩头一拳。   萧楚严心又回到了胸口跳动。他听着谭舒阳的话,忍不住笑道:“我不知道呀!”然后实在忍不住地笑了两声,“呵呵!呵呵!”模样挺傻。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是初吻!”欧阳文昌说着。   萧楚严回到牌桌上,脸上还是止不住的一脸笑容,那笑容有些放肆,又有些傻气,让看在眼里的几个人,欧阳文昌和琳子忍不住大乐,唐乐忍不住小乐,程皓宇则……   萧楚严刻意回避着程皓宇的目光,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中,有许多考究的成分在。   这边欢乐不已,谭舒阳那边呢?   谁也没有看见,谭舒阳转过身后,深深拧着的眉和眼中流露的疑惑。      ☆、喜欢一个人Ⅱ   萧楚严最近几天都心情很好。任何人见到他,都会发现这一点。   他跟人聊天的时候会带着微笑,他吃饭的时候会边吃边笑,吹着哨子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会边吹边笑,站在走廊上看下面打篮球的时候会一个劲傻笑,自习课安安静静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笑一笑。有一次语文课,他在老师讲题目的时候,又突然发笑,许老师不得不点名让他站起来,说:“想什么事呢?这么好笑?”萧楚严忙回答:“老师,对不起,没什么,没什么。”他诚恳端正的态度让一贯严厉的许老师都忍不住说:“萧楚严竟然学会好好跟老师说话了?这还没什么?简直太有什么了!”弄得全班哄笑,萧楚严则一脸不好意思。   “萧楚严!你丫到底怎么啦?傻笑个屁呀!中彩票啦?有什么好事不跟兄弟分享?”欧阳文昌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萧楚严。   郭灿也过来凑热闹,“捡钱了吧!”   萧楚严只是继续笑,回答:“没事,没事!真没什么事!”   “我靠!”欧阳文昌看着他那一脸傻笑,再也忍不住道:“真没想到你里子原来是一傻子!老子看走眼了!想当初你高一那孤傲的气质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高一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就是就是!”郭灿跟着。   萧楚严噗嗤又笑了起来。   “没事,真没事!”   “没事你能发疯成这样?”欧阳文昌继续不依不饶。   萧楚严便笑道:“没疯,真没疯,就占了一天大的便宜。”   “我靠!什么便宜能让你天天笑成这样,你告我!我也去占呀!”   萧楚严突然一脸严肃,“那不行!这便宜只能我占!”   “我靠!我知道了!”欧阳文昌露出一种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在发酵的味道,说:“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是不是兄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没有!”萧楚严还是否认。   “还说没有?准是这事!”欧阳文昌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   萧楚严笑着道:“也差不多吧!”   欧阳文昌乐道:“我靠!你小子!深藏不露呀!”他边说边一拳拳轻轻砸向萧楚严。萧楚严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正退着,撞在了身后背对着他们的谭舒阳的身上。   “哎哟!”谭舒阳被撞了一下。   “没事吧!”萧楚严连忙问。   “没事!什么事这么开心呀?”谭舒阳说着。   欧阳文昌道:“这小子不动神色的谈上了恋爱,瞒得咱们死死的!厉害呀!”   谭舒阳一脸讶异,“真的吗?”   “没有!绝对没有!”萧楚严大声否认。   “还不承认呢?”欧阳文昌接着道:“刚刚是谁说也差不多呀?”   “真没有!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胡说八道啦!”萧楚严激烈的否认着,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急切的在谭舒阳面前否认这件事,但就是想急切的否认。   欧阳文昌顿觉没好戏看,讪讪地道:“没意思。”   “滚一边去!”萧楚严推开他。   “谈恋爱也没什么呀?”谭舒阳说着。   萧楚严道:“不不不,真没有!”   谭舒阳笑起来,“真不知道你最近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萧楚严只是继续乐,弄得谭舒阳一脸疑惑。   临近圣诞、元旦的时候,江海县一中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开始在即,县一中的校园艺术节已经有些传统了,这一年是第七届。虽然说是校园艺术节,但其实也只是各个班报一个娱乐节目参加表演而已。所以大家更习惯称之为元旦晚会,而不会说校园艺术节。   “我们班有没有自告奋勇报名参加元旦晚会的?”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问大家。   一片鸦雀无声。   “大家不要这么害羞嘛!”李老师开着玩笑,“这样吧,杨茜!你负责一下这个事情,组织大家踊跃参加!”杨茜是班上的文娱委员。   “这毕竟是你们最后一次参加艺术节了,以后想参加都没有机会了,机会稍纵即逝,你们要好好把握。”李老师说着说着,又不自然的带着他独有的激励式语言。   “这届晚会咱们报什么节目比较好呀?”杨茜跑到张雯雯处,小心翼翼地征询着她的意见。张雯雯和杨茜高一的时候参加了晚会,张雯雯不只是班长,特长也不错,那次节目是张雯雯组织大家练习的舞蹈——民族舞“送红军”。   “我今年不想参加了。”张雯雯态度冷淡地说着。   “为什么?你再组织大家跳个舞吧!你跳得那么好,说不定又可以得奖。”高一的“送红军”当时得了全年级第二的名次。   “不想参加。”张雯雯依然不冷不热的回答。杨茜讨了个没趣,讪讪走了。其实她自己也有文艺特长,她唱歌不错,但却绝对比不上张雯雯的舞蹈,更何况,她也不敢当着张雯雯的面自动推介自己。   “听说谭舒阳吉他弹得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他。”张雯雯突然说道。   杨茜知道张雯雯对谭舒阳始终不太喜欢,听她这么一说,心下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又再次谨慎地征询着张雯雯的意见,道:“你不介意?”   “砰”的一声,张雯雯把课本重重摔在桌上,说道:“我介意什么?你没毛病吧!”幸好教室里没几个人,要不然大家肯定都会讶异,看上去一直关系友好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吵嘴。   杨茜一向以张雯雯的话马首是瞻,看到她发脾气,猛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张雯雯不怒反笑,说道:“你去叫谭舒阳弹吉他,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茜还想说:“万一谭舒阳不愿意参加怎么办?”但看到张雯雯的脸色,把心底的话收了起来。她虽然一直知道张雯雯很不待见谭舒阳,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她不知,对于张雯雯来说,输给自己可以,输给别人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高一谭舒阳谦让的班长职位,一直像一根刺一样,让她如鲠在喉。这就像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偶然屈居人下,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谭舒阳,听说你吉他弹得不错,这样吧,元旦晚会咱们班的节目就由你参加行不行?吉他弹唱。”杨茜跟谭舒阳商量。   谭舒阳摇摇头,“我不想参加。”   杨茜说:“不行!你必须参加。”说着朝谭舒阳甜甜一笑。她似乎很善于利用自己长相上的优势。   谭舒阳还是坚决的摇头。杨茜一脸泄气,半撒娇半耍赖地说:“谭舒阳,你就参加吧!拜托你了!求求你了!”说着作着不断拜托的手势,看上去确实娇俏可爱。   谭舒阳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说道:“明年就高三了,我想好好抓紧学习,不想再参加这些活动了。”   杨茜一听就知道这只是谭舒阳的托词,谁都知道谭舒阳虽然成绩优异,但学习很轻松,比如他每天下午下课必打篮球,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如果说他想好好学习,而不参加课余活动,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不管,我就这么定了,你非参加不可。”杨茜耍赖说着,说完娇俏地朝谭舒阳甜甜一笑,还眨了眨一只眼睛。完后,她一溜烟跑了,边跑边说:“我去找老师报名了。”   谭舒阳很无奈,在后面喊着:“我真不想参加!”   “不想参加什么?”   谭舒阳回过头,发现萧楚严就站在他身后,一脸铁青。   谭舒阳说:“文艺晚会,我没这个兴趣呀!”说着把杨茜让他参加文艺晚会的事件说了一遍。   萧楚严严肃的脸色这才流露几分惊讶,“你还会弹吉他?你到底不会什么?”谭舒阳还在推拒,萧楚严又说:“想当初高一的时候,你不是还准备拉着我一起参加艺术节吗?怎么现在突然没有兴趣啦?”   谭舒阳一脸想起了什么表情说:“说起来,某人那时候可真不给面子呀!”   萧楚严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笑完后又继续说:“真没想到你还会弹吉他,都会些什么歌?”   谭舒阳摇摇头,说道:“也就几首歌而已,上不了台面。”   萧楚严道:“那你就选这几首歌呗,正好我也听听你的吉他弹唱,呵呵!”   谭舒阳看了眼萧楚严,突然道:“你想听我随时唱不就得了。”   萧楚严猛地一脸不好意思,摆摆手转过脸去。谭舒阳看见莫名大笑起来。   就这样,203班的参选节目,确定了谭舒阳的吉他弹唱。   为了更好的准备节目,谭舒阳每天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练习。在谭舒阳的要求下,萧楚严则先于其他人,成了他的唯一听众。每每练习的时候,萧楚严用心听着他的弹唱,帮他找出其中的问题。一开始,两人并没有确定曲目。直到离比赛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谭舒阳才最终确定表演曲目为陶喆的《爱很简单》。萧楚严也觉得虽然这首歌虽然可能并不讨评委老师的喜欢,但是歌中流露的缓缓深情,十分符合谭舒阳身上那种令人舒适的、温和、阳光的气质。   两个人有时候在宿舍练习,有时候在音乐房练习。每当谭舒阳深情款款地唱着的时候,萧楚严总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凝听。   刚开始的时候,萧楚严总是不能做好一个歌曲评论者该做的事。他常常在听歌的时候,怔怔地凝视着谭舒阳的脸,直到出神。谭舒阳常唉声叹气地批评他,“你怎么又发呆了?说说看,我唱得怎么样?”萧楚严这才从游离中回过神来,对他的弹唱一一点评。而每当谭舒阳靠近萧楚严,细细地询问时,萧楚严则面红耳赤,心狂跳不已,不得不离谭舒阳远点。每每这样,谭舒阳就会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好好的,紧张什么?”看到他躲得自己远远的,谭舒阳甚至会故意靠近他,然后自己哈哈大笑。   萧楚严只能无奈,只觉心中对谭舒阳的情意,随着听他的歌唱,而日渐浓烈。他在快乐着,因为谭舒阳对他的吟唱,他像一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在幻想和沉浸中,简单的快乐着。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   已深深爱上你   真的很简单   爱得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   是是非非无法决择   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   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连这歌词,萧楚严都觉得特别符合自己的心境。“自己不也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谭舒阳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了吗?”他心中这样想着,静静听着,只觉得只想就这么一直听下去,听到天荒地老。   一曲唱完,谭舒阳问萧楚严:“怎么样?”   几天听下来,谭舒阳的表现越来越稳定,萧楚严连说:“好听!”   谭舒阳笑得一脸惬意。萧楚严看着他的笑容,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随着他听的次数多而逐渐浮出水面,他觉得谭舒阳选择这首歌并不是随意的,而是深有目的。他很想问明白,隔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这首歌是想唱给谁听的吧?”   谭舒阳愣了一瞬,低着头回道:“这么明显吗?”   萧楚严心猛地一沉,只觉突然有一块石头,因为这句话,重重地砸在自己胸口,让他感觉气闷不已。而之前的所有快乐,也都因为这句话,变成了可笑的讽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性道:“还真有这么个人呀!快说,是谁?”他口里虽然在问着是谁,心里却是千万个希望谭舒阳赶快否定他的问话。   “是有这么个人。”但谭舒阳没有否认。   萧楚严猛地身子一颤,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但他还是假装感兴趣的问道:“是谁呀?我们班的还是别班的?”   谭舒阳抬起头,对萧楚严一笑,笑容灿烂非常。   “是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说说看有多特别?”   “特别就是特别,独一无二。”   萧楚严见谭舒阳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问。刚准备起身走,谭舒阳拉住他道:“再听我唱一遍,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五分钟之前,萧楚严一定非常乐意接受这份邀请。   自己不就是把每一次听歌的时机,都当做独一无二的享受吗?从谭舒阳口中吟唱出的歌词,虽然只是歌词,可听在萧楚严耳中,却不自禁的把它当作是谭舒阳独自唱给他听的心意。   可是原来,这是谭舒阳唱给别人的心意。   到了这刻,他只想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谭舒阳身边,去哪呢?教室是不行的,图书馆也是不行的,他的秘密基地倒是可以。他迫切的想要回到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缓慢疗伤。   他说:“我还没吃晚饭,得先走了。”   谭舒阳却拉着他不让他走,说道:“就一遍,听听!”   萧楚严望着谭舒阳明亮的双眸,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永远也拒绝不了这个人的请求。他于是又坐了下来,静静地示意谭舒阳开始。   谭舒阳望着他,吟唱着。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   萧楚严呆滞的看着谭舒阳的脸,思绪却不自禁的飘散到了不知何处,猜测着谭舒阳那个特别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猜测着谭舒阳对她有多喜欢,猜测着那个女孩会不会也喜欢谭舒阳,猜测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在一起。   谭舒阳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萧楚严,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恋爱的人都会有的羞涩、甜蜜。   “怎么样怎么样?”唱完后,谭舒阳急切的望着萧楚严。   萧楚严一字一顿的说着,“很好听,非常好听。”只是几个字,他却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怎么了?”谭舒阳这才注意到萧楚严脸色有些白。   萧楚严再也坚持不住,猛地低下头来,双手抱头,说道:“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   “怎么突然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谭舒阳坐到萧楚严身旁询问。   萧楚严默默站起身,边往门外走边说道:“没事,我去吃饭了。”谭舒阳当然放心不下他,跟在他后面,喊:“我跟你一起去。”萧楚严冷漠的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谭舒阳,呆滞在原地。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   谭舒阳站在舞台中央,肩背吉他,弹唱着。下面是安安静静的学生,都沉浸在他温暖深情的歌声中。   203班的座位在会场靠后的位置,萧楚严远隔着无数人影,怔怔地凝望着谭舒阳。他想留意谭舒阳的目光,想知道他看向哪里,却根本就看不清楚。“即使知道他目光注意到哪又能怎样呢?”他自暴自弃的想着,“总之不会是自己就是了。”   一曲歌还在吟唱着,坐在萧楚严身旁的唐乐也怔怔地望着谭舒阳。   “舒阳,其实离我们好遥远呀……”他突然淡淡地说着。   遥远?   萧楚严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从很久以前就有这种感觉了,谭舒阳这个人,与自己,虽然在身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其实心却是隔着千山万水。   “身虽近,心已远吗?”他也淡淡地回答唐乐。   唐乐一怔,点了点头,“是呀!虽然我从没跟他聊过,但我就是知道,他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坚持,高中毕业之后,他一定会离我们越来越远的……”   “他在助养小孩,他一个人旅游,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唐乐询问,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惆怅的情绪中,一个是为了友情,一个是为了无法言明的感情。   “无意中知道的。”萧楚严回答。“你说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萧楚严又问。   唐乐沉默着,隔了许久,才回答道:“不知道,那个人一定也像他这么优秀吧。我记得我爸每次教育我好好读书的时候,就会说一句‘优秀的人,总是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那也不尽然。”萧楚严否定着,“谭舒阳不是一个势利的人。”   “呵呵!想想你以前怎么看他的,如今又是怎么看他的,真是好笑,现在后悔没早点看清他了吧!”唐乐想起以前的事,不禁轻笑。哪知萧楚严并没有流露笑意,反而说了句,“对我来说,一直看不清也许还是好事。”   “什么呀?”唐乐不明所以。   萧楚严没再说。   这一夜,萧楚严辗转反侧,直至凌晨才睡着。睡前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要是能把谭舒阳拉下神坛就好了……而睡梦中,他脑海不断浮现的,是谭舒阳站在高台上,弹唱着深情的情歌,他想走过去,想靠近他,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好像他明明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那里,却与自己,隔着千万里。      ☆、我也喜欢你      萧楚严最近几天都心情很不好。任何人见到他,都会发现这一点。   别人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会突然沉默,吃饭的时候,他会突然发呆,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他会漠视四方,对别人的招呼浑然不觉。上课的时候,他也常常走神,更有甚者,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他都一脸茫然,不知老师所云为何,支支吾吾,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萧楚严,你丫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善变呀?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欧阳文昌一脸不解的问萧楚严。   萧楚严只是摇摇头。   “是不是被小妞抛弃了?”欧阳文昌又问。   萧楚严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欧阳文昌莫名其妙。   “管你呢,走!打球去!心情不好,运动一下就行了!”欧阳文昌一派好心。   萧楚严杵着不动,道:“真没心情。”   “没心情什么?”   谭舒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萧楚严转过头来,看了谭舒阳一眼,好像想要掩饰心中的痛苦一样,又匆匆回转过脸。   “这小子失恋了!”欧阳文昌解释。   谭舒阳一脸讶异,道:“他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就是没谈呀!暗恋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拒绝了。”欧阳文昌自顾自地解释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劲按照自己的逻辑解释有什么不妥。   若是以前,萧楚严一定会激烈迅速地在谭舒阳面前解释,现在,他却失去了这种力气,随便欧阳文昌胡说。他仔细听着,又觉得对方并不算胡说,他不就是失恋吗?   “那人是谁呀?”谭舒阳淡淡地问他。   他望着楼下成群结伴的人群,淡淡地回复着:“一个特别的人。”   欧阳文昌和谭舒阳一愣。   “我靠!还真他妈被我说中了?!”欧阳文昌的反应十分剧烈,谭舒阳却什么也没有说。   萧楚严再也不想多说什么,连忙走了。   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萧楚严来到了他的“秘密基地”,他靠在树上,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几口后,惆怅地望着墨黑的天空,天空是那么寂静,那么令人沉醉。黑暗的空中,星光一闪一灭,如同他脑海中,不断刻印的那个人一样,怎么也无法消失。   他多么希望那个人离开自己的心间,离开自己的脑海呀,可是那个人怎么也不走,越想忘记,就越记得深刻,越想逃离,就越迈不动脚步。   一想到谭舒阳那款款歌声,是特意唱给某一个人听的,他的心就会立马揪在一起,疼痛万分。他不想去思考自己的这份感情是否与众不同,是否不合世理,他只想尽快的把这个人,从心间,从脑海,消散开去……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也不可得。   他拿出钱包,打开来,怔怔地望着钱包里面的东西,暗暗叹气。   “咳!咳咳!”   突然,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猛地撞入他的脑海,他一愣,侧过头去,看到谭舒阳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他诧异得差点连烟都掉了。   “我跟着你来的。”谭舒阳朝他一笑,“这是你发现的好地方吗?不错呀!很安静,没有人。”   萧楚严还沉浸在震惊中,呆呆地问:“你跟我着我来的?”   谭舒阳走了过来,他捂着鼻子,又低声咳嗽了几下,显然是无法闻烟味。   萧楚严连忙把烟掐灭,掐灭后,还慌慌忙忙地扬手把烟味挥走。   谭舒阳站在了他身旁。他也背靠着大树,也沉默地看着墨黑的天空。   “你干嘛跟着我?”萧楚严又问。   谭舒阳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干什么去,所以就跟着来了。”   萧楚严愣住了,对于这句话,不知如何作答。还是谭舒阳打破了沉默。谭舒阳问:“那天晚会上我唱的歌,你觉得好听吗?”   对于谭舒阳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萧楚严感到十分纳闷,但还是认真的回答说:“很好听。”   “那就好。”谭舒阳轻轻一笑后,沉默不语。   萧楚严看着他恬淡的面容,感受着他身上温柔的气息,不知为何,心中只觉一股柔情,丝丝甜蜜,细细无语。他止不住乱想,谭舒阳为什么要特意问他这个问题呢?他究竟想说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迫使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什么。   他装作镇定,装作漠不关心的试探:“你那个特别的人呢?他觉得好听吗?”   谭舒阳怔怔转过头来,凝视着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萧楚严,说:“他刚刚说很好听呢!”说完好似有些羞涩和紧张,连忙就转过头,低了下来,手也是无处安放似得,一下一下的抠着树皮。   萧楚严脑中轰然一乍,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又好像全身满满尽是力气,他耳中回荡着谭舒阳的话,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只希望对方再多说一点。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他实在忍不住颤抖,一字一顿道:“他、刚、刚、说、很、好、听?”   谭舒阳被他郑重地口气弄得一笑,道:“是呀!他刚刚明明说很好听!现在又过来问我啦!”   萧楚严只觉脑中一片昏晕,好像身处巨大的喜悦中而不自知,呆愣地凝视着谭舒阳的侧脸,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动,生怕这惊喜会因为他的说话、动作而消失。   “我能看看你钱包吗?”突然,谭舒阳打破了沉默。   “钱包?”萧楚严颤颤抖抖地连忙把它收起来,警惕地说:“看我钱包干嘛?里面没什么东西!”   谭舒阳一笑,道:“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体育课吗?我们打篮球的时候,你钱包掉了,我捡了还你,所以……嗯……”谭舒阳没有明说。萧楚严却被他弄得无地自容,因为他知道,自己钱包里面偷偷放着的,是一张自己和谭舒阳的合照。   十月份运动会的时候,大家一起参加完比赛后,欧阳文昌带着他的傻瓜相机,给班上的同学拍照,他们四个参加4×100的人,一起合照了一张。萧楚严后来偷偷把相片剪成了两个人的相片,他也没想太多,就把相片放到了钱包里。现在被谭舒阳发现了,心中却是又尴尬又惊喜,难以言明。   “难怪书上说这世界上只有贫穷、咳嗽和……是隐瞒不住的呢?”谭舒阳突然感慨道。   “贫穷、咳嗽和什么?”萧楚严疑惑地问,他没有听说过这句话。谭舒阳没有再解释,只是微微羞涩地低下了头。   二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萧楚严看了看表,说:“得走了!”他虽然说走,却好像贪恋这静默一般,没有迈步,隔了好一会,他突然轻轻地抓住了谭舒阳的手,没有放开。谭舒阳也任由他抓着,静默不语。      ☆、贪恋你的温柔   “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吗?我想当老师。你呢?”   “我想赚钱。”   萧楚严和谭舒阳两人背靠着“秘密基地”的大树,双双抬头望着星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对于萧楚严想赚钱的理想,谭舒阳只是轻轻一笑,然后说:“那你要努力了,钱不好赚呢!”   萧楚严笑出声,说道:“我会努力的!”然后一把抓住了谭舒阳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这段时间对于萧楚严来说,简直是如梦如幻,不敢清醒。生怕一个清醒,这一切的甜蜜都是虚无。幸好,过了两个星期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心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他。他只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但他不敢问谭舒阳为什么喜欢他,喜欢他什么,只敢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这份甜蜜。   大树背后,他鼓起勇气,突然一把拉过谭舒阳,把谭舒阳搂在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轻吻他。青涩而又缠绵的细吻,摩挲在两人之间。他感受得到,谭舒阳也很紧张。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一吻过后,谭舒阳跟萧楚严说。   萧楚严愣了愣,“你成绩那么好,我们怎么考同一所大学?”   “你加油啊!只要你努力,就没问题的。”   萧楚严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萧楚严又把谭舒阳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他,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对你……”他不好意思说得直白。   谭舒阳依偎在萧楚严怀里,淡淡地说:“还不就是看到你钱包里面的相片的时候,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猜也猜到了。”   萧楚严只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音柔软,带着糯音,甜蜜极了。   谁都看得出谭舒阳和萧楚严两个人最近很开心。上课动不动就笑,下课有机会就扭打在一起,没什么事就相视而笑,那笑容透着一股子甜蜜劲,谁都感觉得到。以至于欧阳文昌总是说:“这两个人发神经了!”郭灿总是笑:“这两个人要撕扯到什么时候?”唐乐却总是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两人。可是恋爱中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两个人偶尔默契的眼神对视一下,就能高兴一整天。   一晃眼到了寒假,这年正月十四正好是西方的情人节,许多校园情侣都无奈的在家中走亲戚而不得出来约会。萧楚严则打电话约谭舒阳出门。   三点,两人准时出现在了市中心电影院门口,一起看了电影《无间道》,电影紧张紧凑,电影散场的时候,两人还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电影里面的情节。正聊得起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谭舒阳?萧楚严?”是唐乐的声音。唐乐疑惑地看着他们,笑道:“你们俩怎么一起出来看电影呀?”   谭舒阳说道:“有好电影就一起出来看了。”   唐乐说:“今天是情人节耶!”   谭舒阳听着,露出一丝不好意思,萧楚严则忙说:“你自己不也是情人节出来约会吗?”   唐乐一脸尴尬。后面走出来的程皓宇解围道:“没挑日子就出来了,哪里想了那么多呀!”   “刚刚的电影还不错呀!梁朝伟演得真好!”唐乐突然说道,好似也是为了化解尴尬。   萧楚严跟着说:“刘德华也不错!”   “你们……”看到程皓宇和唐乐在一起的时候,谭舒阳没有诧异,只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还好吗?”他这句话不是问唐乐,而是问程皓宇。   程皓宇愣了一下,停顿了几秒后,才回答道,“挺好的。”回答的很郑重,让一旁的唐乐都有些不知所措。   萧楚严在一旁听着,隐隐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心想着,既然程皓宇喜欢唐乐,难道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不由得怔怔望了唐乐一眼。他正望着,程皓宇突然一把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搞什么鬼?为什么跟谭舒阳今天出来看电影?”   萧楚严心一沉,知道他是疑惑自己,连忙打着哈哈说道:“随便出来看个电影,哪里就挑日子了。”   程皓宇只是用慎之又慎的眼神望着他,说道:“你不是这路人,就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不好走!”   萧楚严笑道:“说哪去了。”   “我就说这么多!”程皓宇说着,回过头去,走回唐乐身旁,“我们走了!”说完拉着唐乐就走,唐乐回头愣愣地看了看谭舒阳和萧楚严,看了许久。   许久后,萧楚严和谭舒阳慢慢走着。隔了许久之后,谭舒阳才突然说了一句,“你说?他们会幸福吗?”   萧楚严一愣,没听太清楚,问:“他们?谁们?电影吗?”   谭舒阳好似在想着什么,没再多说什么。隔了许久后,才怔怔地道:“我一直以为这样对唐乐不好,但是现在想来,也许我并不应该帮他做决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成长的方向。”   萧楚严淡淡地笑道:“干嘛突然发这样的感慨,唐乐他不是挺好的嘛?”   “是呀!他挺好的。”谭舒阳笑起来,脸上洋溢着轻松明亮的笑容。   萧楚严看着这抹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股冲动,想要紧紧抱住他。他问:“你觉得程皓宇和唐乐这样挺好的吗?”   “看上去是都挺好的。”   “那我们呢?”萧楚严直接问出了口。   “我们?”谭舒阳有些羞涩。   “我是说,我们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我们怎样?跟他们一样一起出来看电影?也不错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萧楚严不知道该如何说好,正巧四周没人,他伸手一把抓住了谭舒阳的手。   谭舒阳愣了一下,赶紧把手扯出来。   “别闹!”   萧楚严看着谭舒阳止不住开心的笑脸,他自己也跟着很开心,他想着,如果能就这样一直下去,那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支持!   ☆、脆弱的感情   新学期开始,大家又都重新投入学习状态。这天下课,萧楚严跑到谭舒阳座位前找他说话,看到谭舒阳在做英语习题,拿起来一看“SAT试题”、“托福试题”,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英语考试卷?”   谭舒阳面色一变,匆匆把试题收好,说道:“没什么啦!”   萧楚严看出谭舒阳不愿多说,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什么。这疑惑,也很快消散。   2003年3月15日,第四代领导集体正式接班。   同年4月1日,中国著名演员,香港乐坛天王张国荣因抑郁症复发于文华酒店坠楼,终年46岁。   4月底,严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非典型肺炎)在全球迅速蔓延,尤其在东亚、东南亚和加拿大的多伦多最为严重。中国广东、北京更加成为重灾区。幸好江海县地属于南方,多雨季节,吃辣的地方,SARS没有十分严重,整个省份都没有发现有SARS患者。这些后话。   2003年4月1日,张国荣因抑郁症跳楼自杀,成了近期最为惹人关心的话题。而他的光荣一生背后,总会有一些被人议论的其他点。   比如:   “张国荣是同性恋。”   “同性恋耶,好恶心。”“就是,实在太恶心了!”   “有什么好恶心的,不就是男的喜欢男的吗?这又没有什么。”   “上次校长开会还说了,右耳带耳环的男的就是同性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为什么自杀呀,是不是跟他的同性恋身份有关?也许扛不住舆论的压力了。”   关于张国荣的故事还在班级不断流传……大多数都是对他同性恋身份的好奇和鄙夷。   更有甚者,有一天郭灿笑着对萧楚严说:“萧楚严,你跟谭舒阳不会是同性恋吧,看你俩整天腻歪在一起!别整出同性恋来了。”   这些话听进了萧楚严耳中。萧楚严愣住了,看着电视上关于张国荣是同性恋的报道,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自己,也是同性恋吗?尤其是听着周遭的鄙夷之声,他开始渐渐害怕,害怕自己和谭舒阳的事情也会被人发现,然后得到的,一定是比这更可怕的鄙夷。   程皓宇在他面前大方承认是同性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可是直到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直到此时此刻,同性恋三个大字刻在他脑海中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楚严!去吃饭吧!”谭舒阳叫他。谭舒阳到好似完全没受到张国荣事件的影响,还是一如既往的约他。但萧楚严心中却有些害怕,突然变得不敢面对谭舒阳。   “你先去吧,我不想吃饭。”实际上,他是不想和谭舒阳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退缩了。   谭舒阳还不知情的说:“怎么能不吃饭呢?我帮你带吧!有什么想吃的?”   “真不用了,你先去吧!”萧楚严断然的拒绝,然后就独自走了。   当天晚上晚自习,他也没有去“秘密基地”赴约,平时两人就是依靠着这点点时间,依偎在一起。而这天,他却害得谭舒阳独自等了一节下课时间,他不知道谭舒阳等在那里是什么心情,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是同性恋,绝不是同性恋。   等谭舒阳回来了之后,第二节晚自习,谭舒阳传纸条给萧楚严,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写着:“怎么了?”   萧楚严没有回复,把纸条一揉,就丢进了垃圾桶。   谭舒阳一节晚自习什么也没有干,看到萧楚严丢纸条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一股疼痛。   下了晚自习,萧楚严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谭舒阳看在眼里,一瞬间觉得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懂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让自己没有去追萧楚严。他明白,萧楚严是在躲避他。   时间一晃而逝,非典愈演愈烈,整个社会的人都人心惶惶,江海县一种也不例外,最终决定封校,同时规定学校每天早上还是测试体检温度,如果温度有问题,就要及时报告班主任。而学校里面的板蓝根、白醋都一扫而尽。大家业余时间都呆在校园里游玩。   这天下午,谭舒阳刚从洗衣房出门,被人突然撞了一下肩膀,他一声“哎哟”还没有说出口,撞人的那人就态度极其恶劣的说了一句:“你他妈长眼睛了吗?”   若是平时被撞,谭舒阳一定不会放在心上,无论对错,都会道歉一句了事,偏偏最近他的心情都很不好,便跟着回了一句,“我倒是长了眼睛,不知道谁没有长。”   那边就是一拳头打了过来。   谭舒阳被他狠狠打了一拳,打翻在地。   谭舒阳身后,紧跟着有郭灿、郑新、王兵几人,再不远处,有欧阳文昌、萧楚严、唐乐、徐磊等人,其他人都各自聊着天,根本没有太注意前面的动静,萧楚严却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谭舒阳,一看见谭舒阳无缘无故被人打翻在地,整个人猛地就怒了,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揪住那人衣服,就准备动手。谭舒阳倒在地上忙喊他,“萧楚严,住手!别打!”   “什么?”萧楚严愣住了,不敢相信谭舒阳竟然会喊他住手。   “我让你别打架!”谭舒阳显然清楚萧楚严一点就怒的脾气,倒在地上不停地制止他。   “切,真他妈没种。”打架的人对谭舒阳的容忍十分不屑。这激怒了萧楚严,萧楚严一拳就打了过去。   那人吃了萧楚严一拳头,跟着也是一拳头揍向萧楚严,只是萧楚严打架的技术一向很高,没有被他打中,那人旁边的同学看到自己同学吃亏,忙跟着就拳头脚踢的冲了过来,一脚踢在跟在谭舒阳身后的郑新身上。郑新正刚刚扶起谭舒阳,就被莫名其妙的踢了一脚。   他平时性格和善,很少与人发生冲突,此时看到自己同学被打,自己又被莫名其妙踢了一脚,怒火也升了上来,一拳揍向那人。四个人就此扭打在一起。   只有谭舒阳还在忍着,想要扒开萧楚严和郑新两人。“萧楚严!你给我住手听到没有!”哪知他好心拉架,却又被那边的人打了几拳,踢了几脚。萧楚严看见后更加怒不可遏,下手更狠。   这边的郭灿、欧阳文昌、徐磊看到谭舒阳被打,哪里还忍受得了。几大步跟上来,也加入了混战。那边的同学不愿看到自己同学吃亏,也跟着跑了过来几个人。   谭舒阳在混战中,被打了好几拳,围着他的同学看到被打的是谭舒阳,都纷纷加入战局。   “我靠!谭舒阳都被人打了!”   “我靠!他妈的谁呀!”   谭舒阳人缘很好,在整个高二年级都是十分受欢迎的人物。因为他的关系,加入战局的人越来越多。   而那边呢……   “徐帅被打了!我靠!谁呀!咱们徐帅都敢打!”   “为徐帅撑腰!上呀上呀!一起上呀!”   ……   就这样,一场小小的矛盾,因为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演变成了高二年级与高一年级的大混战。最后简直变成了高二高一的暴动,丢热水瓶、丢铁桶、丢衣架等等,不断上演着,打架愈演愈烈,渐渐地,谁都不知道打架的原因是什么,整栋楼的每个人都加入了战斗。   此次群殴事件,最后以几名主要打架人员受伤、受处分结束。萧楚严、欧阳文昌、郑新、徐磊等人虽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但都有受到处分,纷纷被记过,而事情的起因谭舒阳,却因没有动手而幸免于难。高一年级几人也受到了处分,主动动手打架的“徐帅”大名徐阳,是市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他也受到了处分。      ☆、现实的第二节公平课      谭舒阳最近的心情很糟。因为打群架的事情,被处分的人员太多,他实在心中愧疚,尤其是对郑新,郑新是农村来的,家里没有什么背景,无缘无故的就被记过处分,看着郑新年迈的父母,谭舒阳更加愧疚不已。虽然郑新明面上一点也不觉得这要责怪谭舒阳。   因为是萧楚严先动的手,谭舒阳对他更是不理不睬。这让萧楚严心里也很郁闷。   “为什么不理我?”萧楚严质问谭舒阳,也不想想自己此前曾对谭舒阳不理不睬。他的话得到的只是谭舒阳更为冷淡地漠视。   “你是在怪我吗?”萧楚严继续不依不饶,谭舒阳继续默不作声。   “你难道让我看着你被人打不动手?!”萧楚严怒不可遏。谭舒阳总算做声了,“我叫你住手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被人打两下又不会有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郑新,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他被处分了……”   “郑新自己动手的,与我有什么关系?”萧楚严不明白,为什么谭舒阳要把郑新的记过也算在自己头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自己动手的时候早就想过后果了。   “你还说与你何干?”萧楚严的推脱责任更加惹怒了谭舒阳,“若不是因为你先动手,其他人不会动手的。你这个乱打架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萧楚严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明明是为了保护谭舒阳,结果变成了打群架,大家被记过,他心里也不好受,而谭舒阳还这样责骂自己,这使得他心中又气愤又委屈,不愿再多言。   两人自此就陷入了冷战。   没过几天,学校进行市年度三好学生、年度优秀干部评比,谭舒阳毫不意外的被评为高二年级市三好学生。但是意外也发生在这时候,有人匿名写信到市教育局,举报谭舒阳打群架,不止没有受到处分,还被评为三好学生。信中言辞凿凿,认为他的不受处分和被评为三好学生,是一种极为不公平的现象。市三好学生在高考的时候可以加十分,这次举报让人一看就是有心人士的行为。   很快,市教育局就介入了此事,认为县一中在对人员的处理中处理较轻,要求校领导重新处理。江海县一中马上作出了反应,首先就是取消谭舒阳市三好学生的称号,但仍然没有给他处分。而是将已经处分的人员进行了再次处分,包括准备开除部分学生。   校长办公室里,欧阳文昌和他父亲激烈的争论着。   “凭什么开除我们班的学生?我们是被动出手的,高一那帮人先动的手!”   “你懂什么?没开除你就算好的了,出去。”欧阳校长很是不耐烦的对欧阳文昌说着。   欧阳文昌不依不饶,“真要开除就开除我好了!不许开除我们班其他同学,凭什么?”   欧阳校长一贯宠溺了这个孩子,现在看到他这样无理,也不知道是心痛还是恼怒,突然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说道:“你给我滚出去!天天不好好读书!尽给我添乱!”   欧阳文昌愣住了,记忆中从未对自己稍加令色的父亲,突然间勃然大怒,他不知如何是好。可你让他抛弃自己的同学留在学校,对于视义气为一切的他来说,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他呆了片刻后,讪讪地出来了。出门后走了几步就看见等在楼道口的谭舒阳,谭舒阳听到学校要开除学生的风声,没跟任何人说,直接找到了欧阳文昌,这才有欧阳文昌怒闯父亲办公室的一幕。   谭舒阳问:“怎么样?会开除谁?”   欧阳文昌愣愣地答:“萧楚严、郑新、徐磊。”   谭舒阳心下猛地一震,一直不敢想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脸色刷的惨白,“没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欧阳文昌摇摇头。   谭舒阳想要冲进校长室去,被欧阳文昌拉住了。欧阳文昌说:“你别急了,我会想办法。”   “事到如今,你能有什么办法?!”   “大不了老子退学,绝不能让兄弟被开除!”欧阳文昌信誓旦旦地说着。   “这算什么办法。”谭舒阳很气馁。欧阳文昌也丧气不已,喃喃道:“大不了老子退学……”   两人都很气馁,这事还只是他们俩知道,其他同学根本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谭舒阳躲过欧阳文昌,还是去找了欧阳校长,校长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开除学生向市教育局交代,至于究竟开除几名学生,谭舒阳感觉到他态度的动摇。   “如果一定要开除学生,那就开除我好了……”谭舒阳说着,“毕竟这次群架事件是由我引起的,请您考虑我的建议。”他知道自己成绩优异,就算被学校开除,父母也可以找关系把他转入其他比较好的学校,虽然这是下下策,但总归能保住其他同学。   欧阳校长叹了一口气,“谭舒阳,你不要自作主张的替学校来做决定,这次打架事件,学校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你没有动手。”   “那先动手的徐阳为什么不会被开除?”谭舒阳心中愤怒,说出了心里话。   欧阳校长显然没料到谭舒阳会这么直接,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摆出一副校长的架势,说道:“谭舒阳,不要仰仗着自己是学习优异就自以为是,学校的处分有学校自己的考虑。”   “有什么考虑?开除我还不行吗?”   欧阳校长突然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第一、这次打架没有你的份,第二、你成绩优异,学校还指望着你考上清华北大,甚至拿省市状元,给学校争名气。所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学校不可能会开除你。”   “因为成绩好就不会被开除吗?”   这就像一场谈判,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却经过不断地试探而彼此不断地探知,越试探得多,越试探得深,又越探知得多。谭舒阳显然听出了校长的言外之意。   他道:“如果我说,校长你要开除我们同学,我就转校呢?您还会开除吗?”   “你!”校长愣住了,而后愤怒不已,脸色被气得通红。他不由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儿子跟他说的话。   “如果你开除我们同学,我就退学!我说到做到!”   这些人,一个个竟然全都来威胁“校长”。   “你以为学校非留你不可吗?你以为学校不敢开除你?你一个学生,还威胁起学校来了?”   “我不敢威胁学校,只是与校长您商量。”   欧阳校长看着谭舒阳郑重的脸色,并不觉得他是在商量。   最终,他叹了口气,道:“只能保一个,你选吧……”   最后,学校开除了郑新,劝退了欧阳文昌,徐阳被留校察看,徐磊、萧楚严则被记大过。   这些人里,欧阳文昌是为了义气,主动退学;徐磊是因为家庭优渥,给学校捐了不少建校费,打通了不少关系,最终被挽救;徐阳是市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一切不言而喻。只有郑新和萧楚严,两个人家庭都没什么关系,经济条件也一般,至于为什么被开除的是郑新而被留下的变成了萧楚严,这一切……   “我们分手吧!”当谭舒阳对萧楚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楚严明显感觉到谭舒阳的疲倦,但他还是觉得莫名和愤怒。郑新的被开除他也十分心痛,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被开除的不是自己,而是郑新,真要论打架的严重性,明明就是他比郑新更为严重。他只是很庆幸,一想起父母焦虑的眼神,他就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开除。   “郑新被开除我也很心痛,可你不能因为他被开除了就迁怒于我吧!”   “我没有迁怒谁,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是这些。”   谭舒阳说完转身就走,萧楚严一把拉住他,愤恨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偏偏要怪我?!难道你让我看着你被别人打而不出手吗?!”   “什么都别再说了。”谭舒阳也怒了,一把甩开他的手.   萧楚严却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了谭舒阳。   “你听我说,我……”他喃喃着,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不明白,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重要……我做不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萧楚严。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放开我。”谭舒阳猛地从他萧楚严怀中挣脱出来   “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气你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你以为我不想控制自己吗?!”萧楚严痛苦的声音说着,“我控制不了……”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谭舒阳听不懂萧楚严在说什么。他只是很累,很累,“以后你再也不要管我的事了。”   萧楚严松开手,脸色凝重,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绝望,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明白。对于谭舒阳究竟要用多负罪的心里来面对因为自己而使得郑新被开除这种事,他不明白,也不了解,他不知道谭舒阳心中的愧疚和负罪感,永远也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当谭舒阳二选一的时候,那种剜心般的疼痛。那种完全好似自己使得郑新被开除的疼痛。他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痛恨谭舒阳对他的冷漠,痛恨他的绝情,这是他藏在心尖尖上的一个人呀,怎么能突然对自己这样。一想到自己完全是为了保护他,是为了爱他而忍不住出手打人,而被记大过处分,得到的却不是谭舒阳的谅解和感激,反而是无穷无尽的冷漠和隔离,还有指责。他就心痛不已,心恨不已。   爱情是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但是他知道,他恨谭舒阳。   此后不久,新的市三好学生被补了上来,是203班的王兵。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有修改,从第28章开始。   ☆、选择和承诺      很快,时间飞逝,一瞬间,就高三了。   萧楚严心情很差,差到随时随地都会把气撒到别人身上。   谭舒阳跟他说分手。虽然他此前也有犹豫,也有退缩,但分手的念头,他只敢偶尔想想,根本不敢提出来。没想到到头来,是谭舒阳先提的分手,这脆弱的感情,真是不堪一击。虽然分手了,但也未必是坏事,难道我萧楚严就非谭舒阳不可吗?萧楚严手上拿着一封粉红色的信,心想着。   信是张雯雯写的,字句动情,显然是花了功夫,萧楚严不敢相信,一直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的张雯雯,竟然会给自己写情书,还是这么动情的情书。面对张雯雯的字句,萧楚严选择了答应。他直接回了张雯雯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做我女朋友吧!   很快,张雯雯和萧楚严在一起的消息,就传遍了全班。   宿舍里,大家都笑话他们是郎才女貌,养眼的一对。大家都在起哄、开玩笑的时候,只有谭舒阳一个人静默不语。偶尔,唐乐会带着探究的眼光看着谭舒阳和萧楚严,但萧楚严在他面前从来不流露一丝信息,唐乐也不知道究竟知道了多少,只是常常看着沉默不语的谭舒阳,暗暗叹气。   张雯雯和萧楚严的发展很快,从牵手到拥抱到接吻到第一次。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一样,萧楚严主动向张雯雯提出了性要求,张雯雯不是第一次,所以也很快答应了。就这样,萧楚严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张雯雯。   这天晚上,宿舍有人又出去红灯区□□,回来后,异常兴奋的对大家说:“在红灯区竟然碰到了年级组长。”大家哈哈大笑,很快,话题就从足球、篮球聊到了女人。   “萧楚严,说说你和张雯雯进展如何呀?”刘冲问。   萧楚严轻笑了一声,好像是想故意气谭舒阳一样,说道:“全垒打完毕!有什么想听的?我今儿正好有兴致,可以给大家说说。”   平时萧楚严在宿舍对旁人总是默不作声的态度居多,大家难得听他说这种话,都起哄起来。   郭灿就说:“赶紧说说感觉!”也是流里流气的口气。   萧楚严又笑起来,然后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如何爽,如何紧,如何猛,如何有感觉……他都毫不吝啬的说着,好像就是故意要讲给谭舒阳听一样,描绘得十分认真。让在一旁听着的其他人,大为惊叹。萧楚严是描绘得爽了,可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他偷偷看谭舒阳的床,发现谭舒阳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子僵硬,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听进去了。看着谭舒阳的反应,萧楚严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气谁。只觉得一切都那么乏味,那么漠然。   结果第二天,谭舒阳就请了假,说是病了,想回家休养一个星期。萧楚严不知道谭舒阳是不是真的病了,他只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隔膜,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   “你还有没有在读书?”宿舍里,只有萧楚严和谭舒阳两个人,谭舒阳突然问萧楚严。这是高三第二个月月考之后。萧楚严高二的名次在班级三十多名,这次月考之后,却突然下滑到了五十多名。他自己从来不在意的事情,谭舒阳却十分在意。   “我有没有在读书,跟你有什么关系?”萧楚严冷冷地回答。   “你还是花点心思读书吧!好吗?”谭舒阳淡淡地说着,一句“好吗?”吐尽了心中无数的哀愁。   萧楚严听在耳中,心中一震。   萧楚严突然拉住谭舒阳,一把把他抱在怀里,说道:“舒阳!我和张雯雯分手!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谭舒阳从他怀里脱离出来,然后怔怔地望着他,最后扭过头去,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好!”   就这样,萧楚严跟张雯雯分手了,又重新和谭舒阳在一起了。但这次他们在一起,却没想过,两个人中间没有解决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隔膜依然是隔膜,横在中间。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高三上学期末,唐乐和程皓宇晚自习的时间在校内接吻被老师抓了个现形,虽然唐乐不会被开除或者劝退,但最令人无法接受的,还是全班同学对唐乐的鄙夷的态度。连同寝室的人也在内。   看到唐乐被大家不断地讽刺。   “死同性恋!”“恶心!”“受不了!”   萧楚严没有勇气站出来。萧楚严曾以为自己是不顾一切俾睨天下的人,可是直到他和班上同学关系慢慢改善,慢慢变好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活在人群之中,而他又是多么不愿意再次被排斥。他没有勇气帮助唐乐。   反而是谭舒阳和左小雨,站出来帮了唐乐一把。   “同性恋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觉得只要是两个人真心相爱,性别、年龄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左小雨瘦瘦小小的,却用尽全力,在自习课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这样说着。   谭舒阳第一个鼓掌,第一个说:“讲得很对!”   谭舒阳和左小雨的关系很好。萧楚严看得出来,他的心很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和谭舒阳在一起,但是看到左小雨和谭舒阳亲密的举止,他还是会痛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心里对谭舒阳的爱,竟然有这么深。   同性恋真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吗?   他心里不断想着,摇摆不定。   “我们还是分手吧!”他再次选择了和谭舒阳分开。谭舒阳愣愣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掉头就走。   要是父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那还不得……他不敢想下去。每每思念谭舒阳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自己不能对不起父母,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不是同性恋……从前对于程皓宇的话,他从来没有去深想,那时候,谭舒阳不是属于他的,他心中想的,就是得到谭舒阳,但是等到谭舒阳真的属于他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又是自己不能爱谭舒阳……对于程皓宇的警告,他后悔没有早早警惕。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唐乐还是没有勇气再待在县一中,他选择了转学,转学的那天,只有谭舒阳和左小雨送他。等唐乐走后,萧楚严才彻彻底底的醒悟,谭舒阳也许真的有一天,也会离开自己。   “我不能没有你!”萧楚严又对谭舒阳这样讲。明明分手也是自己提出的,现如今要和好又是自己提出的。萧楚严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害怕,害怕当同性恋,却也害怕失去谭舒阳。   谭舒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还记得我们说过要考同一所大学吗?我想考北大,你也考北大吧!就快高考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萧楚严认同谭舒阳的话,但是对于他说要考北大的愿望,萧楚严无法承诺。   萧楚严说:“你这是在为难我。”   “北大我是不会放弃的,只要你肯努力,你也一定没有问题的,我相信你。”谭舒阳只是这样说。   萧楚严不得已,点了点头,“好!”      ☆、转身不算告别   33.转身不算告别   一年半后   萧楚严打通了谭舒阳家的电话,他很想告诉谭舒阳,自己已经考上了北大。可是电话打通后,得到的却是谭舒阳妈妈“舒阳呀,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去美国了。”这样的答复。   2004年的暑假,谭舒阳顺利考入北大,萧楚严却失利了,只比重本线多二十多分,离北大还有天差地远。没办法,萧楚严选择了复读。因为他答应过谭舒阳,他们一定要在北大见。谭舒阳也说,愿意等他,等他来燕园。   萧楚严复读的这一年十分辛苦,他每天起早贪黑,晚上十一二点才睡觉,但他很有学习方法,虽说不算是学校里面最辛苦的学生,但却是成绩涨进最大的学生。在这一年的时光里,每个星期,萧楚严都会给谭舒阳打电话,谭舒阳总是不断地鼓励他。他们也常常写信,谭舒阳每次寄过来一些照片,都是在北大的相片,谭舒阳总是在信中不断地鼓励萧楚严,告诉他,坚持,坚持,再坚持,一定要在北大见。这一年的时光,对于萧楚严来说,是痛并快乐着。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等他辛辛苦苦考上北大之后,得到的消息,却是谭舒阳大一结束就转学到了美国。   这就是谭舒阳对自己的承诺吗?   连一次见面也没有,连一封信也没有,连一个解释也没有。有的只是空落落的一个消息。   去了美国。   萧楚严哭了,当夏季的大雨倾盆般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萧楚严哭了。他的眼泪留在了十八岁的夏夜,然后,他决定,再也不要为谭舒阳流一滴眼泪。   两个月后,萧楚严带着冷漠的心,到了北大燕园,等开学之后,他意外的收到了一封从美国寄来的书信。信上熟悉的笔迹让他心悸,他打开一看,果然是谭舒阳寄过来的。   楚严:   见信佳!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身在遥远的美国。听说你已经考上了北大,恭喜你,你很聪明,也很有毅力,北大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我们终有分开的一日。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快乐,又是那么的痛苦,我永生难忘。   也许你会怪我不告而别。对不起,请原谅我这最后一次的任性。   我想走了。   离开你。   和你在一起,太痛苦了,现在回头想想,还是痛苦多于快乐的。   从高一起,我就决心到美国读大学。所以我一直担任英语课代表。为的也不过就是能好好锻炼英语。还记得有一次,你无意中在我课桌上看见了SAT、托福考试的资料,其实这都是去美国读大学需要准备的考试。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去美国读大学,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选择了中国。我本想和你一起在燕园度过四年快乐的时光,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放弃。   因为你不是同性恋。   我知道,你不是,而我是。   我从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孩,只是我一直无法面对这个问题,这个隐晦的秘密,藏在我心中,藏了几年。直到我遇到程皓宇,程皓宇□□裸地揭穿了我,我无处藏身,我甚至有些害怕他,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以为我的同性恋可以改变。直到我遇见你,不自禁的,我被你所吸引,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甚至爱你。当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我感谢上帝,他给了我,我最爱的恋人。   可是事与愿违,你不是同性恋,我知道。   你至少可以和女孩子在一起,而我,我是绝对不行的。   我们分手,和好,和好,分手,我感觉好累,好累。你的自尊心那么强烈,你每次对我的伤害,都像拿了一把刀子,捅我一刀,我心好痛,好痛。   所以,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就这样吧,再见。   舒阳   这就是结局吗?   这就是一切吗?   萧楚严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有多久没见你   34.有多久没见你   酒吧里,气氛喧闹非凡。萧楚严一个人坐在角落,孤孤单单地喝着酒,好不无聊。今天是他哥们组织的聚会,这哥们刚和女朋友分手,正忧愁着呢,干脆邀请大家来酒吧一醉方休。哥们名叫庄棋,是个超级富二代,现在和萧楚严还有另外一个好兄弟三个人一起开了一家PE公司,平时还涉足电竞产业,靠着父亲的资产,混得风生水起。萧楚严大学毕业后,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他,两人当时相谈甚欢,很快就成了好友。   “一个人喝?”一个高大斯文帅气的男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峻林,别告诉我你喝的是白开水?”萧楚严笑着指了指男生透明的酒杯。   男生哼了一声,点了点头。男生名叫杜峻林,是和萧楚严、庄棋合作生意的第三个兄弟,也是一个富二代,虽然家里资产比庄棋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是地方上的大人物。杜峻林有一点特别奇怪,在酒吧里他从不喝酒,甚至酒精饮料都不喝,但是在餐桌上,他酒量很不错,这让萧楚严感到奇怪,心想他一定有什么隐忧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问过杜峻林几次,杜峻林总是三缄其口,最后萧楚严虽然仍然不知道原由,但猜想这和杜峻林心底的那个人一定有关系。听庄棋提过,杜峻林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不过听说那个人骗了杜峻林,偷偷去了日本。至于怎么骗的?骗了什么?庄棋坚决不说,萧楚严也没那么八卦去问。   “兄弟们,来来来!干了这杯,庆祝我又恢复单身!”庄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身高较杜峻林矮了两公分,但一张脸也是罕有的英俊帅气。他说着走到萧楚严身边,笑道:“妈的,出国就出国,移什么民呀!移民就得分手!毫不留情!”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碰杯,小小的角落和喧闹了气氛隔离开来,好像一个世外桃源。   “移民分手有什么了不起的?”杜峻林感叹着,“最要命的是对方的欺骗,知道吗?”他平时很少说这种话,庄棋和萧楚严一听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事,都没做声。隔了许久,萧楚严淡淡地说:“欺骗什么的,至少爱过,最要命的就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爱过你,也许都是一场戏。”   杜峻林和庄棋从没听萧楚严谈过自己的心事,今天这是第一次听,不免有些好奇,庄棋道:“他妈的什么情况呀?说说?”   萧楚严抿了抿酒,饶有兴致地说:“没有爱过,还说什么。”然后就不再做声了。惹得庄棋大笑不已,“这么说我还算幸运的?”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打从心里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独特的铃声突然响起,萧楚严拿出手机,“喂!哦!就回来了。”   “一听这首歌就马上走呀?”庄棋止不住发笑。   萧楚严点点头,“女朋友夺命连环Call,得走了!”。   庄棋和杜峻林也不阻拦他,点了点头,让他走了。   有多久没见你   以为你在哪里   原来就住在我心里   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   以为闻不到你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   ……   “好感人!”萧楚严的90后小女友一边擦泪,一边抽抽涕涕地说。两个人窝在房间看着老电影《心动》,电影让人感动不已也就罢了,歌曲更是让人潸然泪下。   小女友边摸眼睛,边说:“你为什么没哭,这么感人!”   “谁说我没哭?”萧楚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没,我眼睛都红了。”小女友“切”了一声,“明明就是烟熏的,你少抽点烟吧!”说着把他的烟盒收了起来。萧楚严见怪不怪,继续盯着电影里的尾声。   “不对呀!你刚刚没有抽烟!”小女友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突然死死盯着萧楚严红红的眼睛问:“你眼睛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起谁了?你说,你到底想起你哪个女朋友了。”她记得萧楚严跟她说过,包括自己一共交过四个女朋友,而以前每个女朋友都是主动跟他分手,从无例外。   “我能想起谁?就想起我怀里最漂亮最可爱的这一个呗!”   小女友被哄得破涕而笑。但还是耿耿于怀他的眼红,又问:“我不管,你眼睛这么红,肯定是想起前任了。”   “你烦不烦?”萧楚严的耐心也没有了。   “那你说说你的初恋?”小女友突然问。   不知道是因为电影,还是因为歌声,萧楚严思绪飘散,莫名回答道:“我没有初恋。”   “怎么可能没有初恋?”   “说了没有就没有。”   “不行,你必须说!”小女友很执着,她还不懂,最痛苦的那一页反而不会轻易去翻开。   “我的初恋最大的错,就是他不爱我。”   “我们分手吧。”小女友突然说。   “好!”萧楚严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小女友怒了,但再她看到萧楚严双目发红的时候,她的怒火突然消失了,她淡淡的问:“你很她爱对吗?”回答她的,是萧楚严长久的沉默。   “27岁的人了!究竟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来给我们看看?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不交女朋友呀?”萧楚严妈妈难得来北京一趟,唠叨地催促萧楚严带女朋友回家。   “妈,我才27岁,急什么!”   “才27岁,马上就28了,你看看你姐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看看你那些同学,你那些姊妹,哪个没有结婚了,就你还单身一个!还不着急!你姐这次来给你做了一个介绍,是在人民银行上班的,不错,你过去看看。”说着递给萧楚严一张纸,“这是地址和电话,你无论如何要去见一下人家!”说完推着萧楚严打理了一下就出门了。   萧楚严百无聊赖的相着亲,出于礼貌,他并没有直接回绝对方,而对方对他印象还不错,约他一起去看电影,两人看的是女方特意选定的《小时代》,萧楚严看得沉沉欲睡,女方却看得无比认真,最后还潸然泪下不停。   电影看完后,两人走出大门,女方说要去上个厕所,萧楚严于是在门口处等待,等待的过程中,他百无聊赖的抽着烟四处张望,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即使过了十年,这个身影还是那么熟悉。   谭舒阳一个人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模样也像是也在等人。   萧楚严入定了,眼中、耳中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定定地看着那个人,他贪婪地打量着他,他看到在这十年中,他的变化,他比高中时代过分单瘦中略微壮了一点的身形,他那张清秀、阳光、帅气的脸略微变得成熟了,他的穿着打扮却还是显得那么随性。他又像认得又像不认得他一样。他的心不停的鼓噪着,叫嚣着,喊着让他快些走过去,快些走过去。   他走了过去。   “hi”   没想到,十年后,这就是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还好吗?”萧楚严发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不停的颤抖,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也跟着颤抖。   谭舒阳愣住了,看着萧楚严,隔了许久许久,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是你呀。”   萧楚严说不出失望还是庆幸,至少这个人还记得自己,不是吗?   “你还好吗?什么时候回国的?”   自从知道谭舒阳去了美国之后,萧楚严一直关注谭舒阳的消息,但谭舒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不留给别人,也不跟班上任何人联系,连美国流行的facebook也很少使用更新。直到最近,萧楚严才从谭舒阳的facebook上面知道他回国的信息。这么多年了,他转学去美国,他考入了美国哈佛大学,他读物理学系,等等等等,萧楚严都在不停的关注着,可也仅仅只能是关注而已。   “前几天刚回来。”谭舒阳还是不冷不淡的说话,似乎对于和萧楚严的重逢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立刻转身离开。   他说完后,捂住了鼻子。   萧楚严连忙把烟给灭了。狠狠地掐灭了。好像心中那股强压的镇定。   “也来看电影?”又是一句无意义的话语。   “是呀。”   沉默,继续沉默,无端的沉默在蔓延着,谭舒阳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好像根本看不见萧楚严站在自己身边,而萧楚严呢,他就好像生怕谭舒阳会消失一样,怔怔地看着他,一直看着。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消失。”许是也觉得过于尴尬,谭舒阳故作轻松地说笑着。   萧楚严一愣,乐意看到自己和谭舒阳之间轻松了一点的气氛,他心里想说:你怎么不会消失?口中说的却是:“没事。”   “舒阳!”突然,一个高大的男子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谭舒阳。   萧楚严心一惊。   “楚严!”一个女声也恰是传了过来,人也朝萧楚严跑了过来,跑过来后就挽住了萧楚严的手。   萧楚严巧妙的躲开了。女孩嗔了他一眼。   “朋友呀?”搂住谭舒阳的男子问谭舒阳。   “没有,高中同学。”   连朋友都不是了吗?萧楚严心中暗暗的想。   “我们先走了。”突然,谭舒阳说道,然后就转身走了。   “喂!等等!”萧楚严在后面喊着。   “什么?”谭舒阳一脸莫名。   你电话能告诉我吗?萧楚严本来是想这么问的,结果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开车载着相亲对象一路狂飙,女方几次催促他慢点,但他就是慢不下来。最终,在开了二十分钟后,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说:“对不起,可以麻烦你先打车回去吗?”女方一脸的气愤,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气冲冲下车了。   萧楚严坐在车里,头靠在方向盘上,闭目沉思。刚刚的见面还不断在他脑海萦绕,是谭舒阳呀,那个人是谭舒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谭舒阳。他的面目,穿着,气质,什么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对自己多了一分戒备。   刚刚他身边的人又是谁呢?他不停的想着,什么头绪也没有。他拿出烟,烟也抽完了,他从车里下来,到路边的小卖部去买包烟。   “一包巧克力。”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他讶异地望着对方。   谭舒阳在买巧克力。“你怎么?”他显然也很疑惑与萧楚严的再次见面。   “你女朋友呢?”   “不是我女朋友!”萧楚严连忙否认,这种急切让萧楚严想起了高中时代同样的一次否认。“只是我姐安排的相亲对象,呵呵,没有看上我。”   “我看不是没有看上你吧!”谭舒阳笑笑。萧楚严注视着谭舒阳久违的笑容,做梦一般,恍如隔世。他没有想过,两个人有一天竟然能这么轻松的聊这种话题。   他不好意思问刚刚那个男人是不是谭舒阳的男朋友,但是又急切的想要知道一切。于是问:“你朋友呢?”   “我朋友?”谭舒阳讶异了一瞬,说道:“哦,你说我表哥呀,他回家了。”   原来是表哥,萧楚严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就住这边吗?”萧楚严心想,这可是北京三环,不过一想到谭舒阳家的家庭条件,又没有什么奇怪了。果然谭舒阳点了点头。   “有空吗?”萧楚严总算问出了心里的话。   “有事吗?”回答他的,却是谭舒阳警惕地话语。   “聊聊吧,这么多年了,你才刚回国,肯定很多事都不知道,我给你当咱们班的向导,把咱们班的事情都给你说说。”萧楚严尽量让气氛看起来轻松,就好像有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两个人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从来没有发生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这种感觉让萧楚严不自禁想起电影《心动》里的情节,男女主角多年后再次重逢,也是十分随性的坐在饭店里吃饭。   谭舒阳淡然的笑笑,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他说:“好吧。”   萧楚严心里在放焰火。   两人找了个咖啡店坐下。   “这么多年不见,你变了不少。”谭舒阳说着,感受着萧楚严的变化,直觉让他觉得萧楚严变得沉稳健谈了,甚至有点儿儒雅商人的影子。也许是工作的需要,成长的需要,社会的需要,我们都在不断地变化,是谁说过?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   萧楚严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萧楚严对于谭舒阳的事情是知道个大概的,比如他在美国交过男朋友,后来又分手了,现在应该是单身。萧楚严一直很关注谭舒阳的各种消息。只可惜想要打听谭舒阳的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徐磊后来去当兵了,郭灿现在在当公务员,在国土部门上班,王兵混的不错,在省政府给副省长当秘书,欧阳文昌也被他爸安排在咱们县的乡镇政府上班,现在都是镇政府的武装部长了,杨茜、周理都留在北京,偶尔我们也会出来聚一聚,还有唐乐,”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萧楚严明显顿了顿,“唐乐现在又回去读书了,在北京念教育专业研究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自己的人生作出选择,你总算可以对他放心了。”   “至于程皓宇,好久没有联系他了,他家本来就有钱,听说他自己现在在江海市开酒店,生意很不错,赚的也挺多。”   萧楚严一口气说了很多人的现状。唯独没有说自己的。   “那你呢?”谭舒阳问。   “我不就是继续混日子,和朋友开了一个PE公司。”   谭舒阳明显讶异了一下。   “郑新呢?”谭舒阳又问。   “郑新回咱们一中初中部当老师了,也还不错。”   听到郑新的现状还不错,谭舒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太好了。”   萧楚严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说说你吧,在美国怎么样?”   谭舒阳腼腆地笑笑,显然不想多谈自己。萧楚严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再勉强。   “我得先走了。”谭舒阳说。   “能告诉我你电话多少吗?”萧楚严问。   谭舒阳又腼腆地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楚严不好再多问,“这次是到北理工当老师?在网上看到新闻了,你可是被誉为最年轻的大学教授。”   “只是助教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谭舒阳还是选择了当老师,当老师多好呀,看着一群单纯明亮的学生,望着他们渴求知识的眼睛,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呀。他决定把老师作为他的终身职业。他本来是打算留在美国大学当助教的,但他母亲现在身体不好,在他父母的强烈要求下,他从美国回到了中国。   时光就是一条匆匆的河流,一晃眼,十年了。      ☆、从头喜欢你Ⅰ      35.从头喜欢你Ⅰ   杜峻林最近很奇怪,说他烦吧,却又带着兴奋,说他兴奋吧,却又常常一脸愤恨,萧楚严听说是他心里那个人回国了,而且也到了北京工作。杜峻林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消息。   “真喜欢呀?真喜欢就去追回来呗?”萧楚严这么劝他。庄棋却在一旁不以为意,“就那种货色,有什么好要的,满大街都是。”杜峻林狠狠地瞪了庄棋一眼,庄棋立马收敛了几分。萧楚严还不知道庄棋和杜峻林心里那人之间的这层过节,不免八卦的问道:“庄棋,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他知道。”庄棋只是淡淡地回答。   杜峻林却冷冷说了一句:“你再说一句试试?”好像要打架的节奏。杜峻林平时待人比较冷漠,这是萧楚严清楚的,但是他一不知道杜峻林心里那人和庄棋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二也没看过杜峻林这么狠厉地对着庄棋说过话。萧楚严心想那人在杜峻林心里位置很重,即使据说对方欺骗过他。   庄棋平时很要面子,但在杜峻林面前却常常像个小弟一样。看到杜峻林一脸冷漠,庄棋没再多嘴。   萧楚严打破尴尬:“我说真的,真喜欢就追呀!”人往往是这样,碰到别人的事情都是一鼓作气的支持怂恿,真遇到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好比萧楚严现在对杜峻林说“真喜欢就追。”他却不想想要是自己面对谭舒阳,会怎么样。   这几天他脑子里满满想的都是谭舒阳,想着他回国了,他回国了,在北京,在北京,又跟自己在一个城市了,就在自己身边,这么近。这么多年的爱恋,从未消散,可是他越回忆过去的点滴,就越想起他曾经的不告而别,那种痛苦让萧楚严没法随便遗忘,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痛苦并快乐着。   “我不会去追。”杜峻林突兀的话打断了萧楚严的思绪。   “什么意思?”萧楚严问。   “当初说走就走,这么多年,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现在回国了,还给我带着个女朋友回来了,好厉害。”杜峻林的话满是讥讽语气。萧楚严却听不懂了,什么叫“还给我带着个女朋友回来了”?敢情对方是……蕾丝边……男的……?   萧楚严诧异的望着杜峻林,杜峻林却低下了头,不知道想什么。   萧楚严又一脸震惊的望着庄棋,庄棋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说:“就是你想的那样。一男的,就那货色,长得也不怎么样,怎么就让你这么多年忘不掉呢?”   杜峻林猛地抓住庄棋的手,一把扭了过来。扭得庄棋大呼疼痛,“妈的!啊!杜峻林!你干什么?!”   萧楚严是打架高手,一看杜峻林的手势,就知道庄棋有多痛,忙说:“峻林,你别这样。”   杜峻林没放手,“我说过,你再这么说他,我绝不客气!”   “妈的!老子再也不说行了吧!”庄棋忙道。   杜峻林这才放手。庄棋还是痛的嗷嗷直叫,抚着手直呼“哎哟”,但他没再多说什么。想是自己也清楚自己触到了杜峻林最无法让人触碰的地方。   “你爱受罪,你就受罪吧!当初差点没以为莫笛死了的时候,那时候,你还记得吧!”庄棋站起身,斜着眼盯了杜峻林一眼,眼神中却不自禁流露出一股哀伤,好像看到对方痛苦自己于心不忍的哀伤。萧楚严这才知道杜峻林心里那人的名字叫做莫笛。   “峻林,你是同性恋?”萧楚严特意装出很坦然的口气,问道。   “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就爱上过这么一个人,他恰好是男的,那么我是同性恋,不是同性恋,都无所谓。”   “哦。”萧楚严装作淡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打翻了一江潮水,震惊不已。这是他自程皓宇之后,再次听到的这么坦然的回答——关于同性恋。   无所谓。   这是杜峻林对同性恋的态度——无所谓。虽然来到北京之后,大城市包容的氛围让萧楚严在面对同性恋时候也很坦然,至少没有像高中对待唐乐那样讳莫如深。但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好友兼合伙人,有一天会如此坦然的对自己说,自己是同性恋。萧楚严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对杜峻林说出自己隐藏在心中这么多年的故事。   “有没有兴趣说说你们的故事?这里有个听众愿意一听。”萧楚严问杜峻林。杜峻林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吧,以后再跟你聊,这两天没这心情。”说着露出一丝苦笑,好像很忧愁。   萧楚严知道他是在为莫笛烦恼,耸耸肩,笑道:“那以后聊。”   隔了几天,杜峻林生日,邀请庄棋、萧楚严到酒吧庆祝,一行人加上其他朋友,几十个人,赶到Mint酒吧,准备庆祝。虽然到了酒吧,却是临时起意,一开始大家只是在饭店里吃饭,后来杜峻林接了一个电话,马上决定赶到Mint酒吧进行庆祝。没人知道那个电话里谁究竟说了什么。   杜峻林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一个地方,一眨不眨。那个地方有几个人坐着,正在互相拼酒,看上去也是同辈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玩得很是热闹。   庄棋也看向那个地方,然后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萧楚严突然就猜到了。那里面,一定有那个莫笛。   果不其然,庄棋站起身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你爱死我不管你,不过你要死要活的时候别他妈的让我看见!”庄棋和杜峻林是大学校友,两人感情一直深厚,萧楚严想,庄棋当年一定是见到了杜峻林颓废十足的模样,现在才会说出这种话。   杜峻林只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那群人,没有回一句话。   “喂!这是酒!”看到杜峻林突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萧楚严连忙制止他。杜峻林却说:“没事。”杜峻林破戒了。在酒吧都开始喝酒了,足见那个莫笛对他的影响是有多大。萧楚严止不住心想。   “哪个呀?”萧楚严又问。   “穿格子衬衫那个。”杜峻林回答,“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爱穿T恤,现在成熟了,以前却跟个小孩似的。”他说着,眼神中不自禁流露出一种惆怅的味道。萧楚严看着这样与平时冷漠淡然绝然不同的杜峻林,心中感叹爱情的可怕。他又不免想到自己,自己刚进高中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吗?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变得开始健谈,变得慢慢融入集体,变得开始善于交朋友。这一切的变化都要归功于那个人吧,萧楚严淡淡地回忆着。好一阵没有谭舒阳的消息了。虽然再次见面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但是那之后,就又再没有一点消息了。好像谭舒阳又再次融入了宏大的人流,消失不见。突然就有点想他。   “你想他吗?”萧楚严不自觉的说出了心里的话。   “想。”杜峻林言简意赅的回答。目光却始终盯着那个人一动不动。突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萧楚严顺着目光望过去,发现莫笛正在为身边的女性挡酒,看上去十分绅士,十分自然。   “重新追回来吧!”萧楚严又说道,“其实我……”   杜峻林听着萧楚严吞吞吐吐的语气,这才转过脸问:“你什么?”   萧楚严喝了一口酒,斜眼久久看了杜峻林几眼,然后说道:“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有一个人。”   杜峻林噗嗤笑出声,“看得出来。”   萧楚严深吸一口气,“也是男的。”突然之间就说了出来,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杜峻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说:“没想到。”他总是这样言简意赅。   “对于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很纠结?”杜峻林问得很直白。   萧楚严道:“没你这么坦然。”   杜峻林哈哈大笑,难得在对面莫笛不停安抚女朋友情绪的时候,他还能笑出声来,可是笑容虽然明朗,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什么好纠结的,爱上了就爱上了。”   萧楚严还是没法像他那么坦然,说道:“真在一起遇上的问题就多了,社会压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父母、家庭……”说着这话的这一刻,萧楚严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果然,杜峻林回道:“没想到你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人。”萧楚严自嘲:“你这瞻前顾后还是用得客气了,我呀,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是这么懦弱的人。”说起懦弱,他突然想到唐乐,从小到大,都一直觉得唐乐性格懦弱,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却勇敢了这么多年,至今还和程皓宇在一起。   萧楚严想,自己要是有唐乐这份勇敢,也许当年就不会和谭舒阳分手了,不由得既感后悔,又感痛恨自己。可是每当他想义无反顾的不去考虑那些的时候,父母疲惫的身影就站在了他面前,让他不得不痛苦的后退。高中时代,还没有想到过父母,只是一时无法承受同性恋带来的社会压力,现在长大了,偶尔想起谭舒阳,不说两人根本就没有在一起,即使在一起,前面也有父母这两座大山挡着。   “咱们玩个游戏吧!”突然,杜峻林朗声说:“看谁先让那个人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怎么样?”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赌一百个。”   一百个,意思就是一百万。   杜峻林是富二代,这点钱不放在心上。萧楚严却难免要掂量一下。虽然这么多年自己在北京打拼得风生水起。一百万对于他来说还是不是小数目,萧楚严也知道杜峻林说一不二,他说一百万,就是一百万。   “一百个一百个!我也加入!我赌萧楚严赢!”庄棋突然加入了谈话。   “行。”不知道为什么,萧楚严选择了加入这个赌局,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很想要重新和谭舒阳在一起,可是却没有什么理由去重新追求他,没有什么能让他放下心中所有的顾忌去放手一搏,这件事好像是杜峻林帮助自己,也帮助他萧楚严的一个理由。让他敢于坦然的告诉自己,自己要重新追求谭舒阳。至于其他的事,他暂时不想去想。      ☆、从头喜欢你Ⅱ      36.从头喜欢你Ⅱ   谭舒阳最近有点烦,这个烦恼不是来源于工作,而是来源于生活,萧楚严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他工作的科系和办公室,每天下午一到晚饭时间就开着他的高级跑车跑到楼下等他,说要约他去吃饭,谭舒阳拒绝了很多次也不见效。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跟他一起出去吃饭了几次。   正巧碰上最近学校要求大学教授每个人都要拉赞助,谭舒阳刚回国不久,人脉浅薄,虽然靠他的学术水平,要拉赞助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还是让他费劲不少。萧楚严知道后,爽快的提供了300万赞助。谭舒阳真不知道萧楚严究竟有多有钱。听说跟他合开PE公司的是个超级富二代。碍着赞助这事,谭舒阳更不好拒绝萧楚严了。   当然,让谭舒阳更不明白的是萧楚严的目的。显然,他能感觉得出萧楚严正在追求他。可是两个人已经十年没见了,这么多年的隔膜摆在眼前,怎么可能说重新在一起,就重新在一起。再说,曾经的伤害还铭刻在心,一见到萧楚严,就意味着那些难过痛苦的回忆通通重新回来纠缠他一次。   谭舒阳决定跟萧楚严好好谈谈。   “我希望你以后每天下午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没有这么多时间的。我回国只想认认真真做学术研究,不想谈其他的。”   “是时间问题?”萧楚严点点头,“可以,我可以不着急打扰你,但如果想让我不再来找你,不可能!”十年过去了,他改变了很多,却也没变很多,比如他的决绝和倔强。   “为什么?”谭舒阳不懂,也不想去懂。   萧楚严深深吸了口气,说:“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爱你!曾经那么难以说出口的话,现在他脱口而出。但他不敢说出爱这个字,这个字太沉重。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其他,跟随自己的心而动。   “我想追你。”   “萧楚严!”谭舒阳厉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不可能在一起。你不是同性恋!”最后一句话,谭舒阳刻意压低声音,两人在餐厅里,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是!”萧楚严却突然认认真真的回答。   谭舒阳愣住了,时间真的改变了这个人吗?回想起高中时候,因为听到同性恋就立马选择分手跟张雯雯在一起的萧楚严,现在却坚定的口气说着,自己是同性恋。十年了,十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他吗?谭舒阳不敢去想,更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   这天天气阴冷,下午时分,谭舒阳正在上课,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谭舒阳吗?我程皓宇,还记得吗?听说你回国了,有点急事,你能过来协和医院一趟吗?”   “我正在上课。”   “那等你上课之后能过来吗?”   对于程皓宇的好态度,谭舒阳迟疑了一下。程皓宇接着说:“是唐乐的事,急事。”   “好吧。”一听到他说是唐乐的事,谭舒阳立马答应下来。这么多年过去,谭舒阳鲜少跟同学联系,包括唐乐,也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心底却止不住的关心他、担心他。当年唐乐转学后,谭舒阳还到他新学校去看过他,知道他安好,才放下心来。现在,不知道唐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谭舒阳心底担心着。   下完课后,他连忙跑到协和医院。没想到在医院再次见到唐乐的结果竟然是——唐乐自杀!唐乐割腕自杀,血流了一浴缸,幸好及时被程皓宇发现,送进了医院,才渡过了危险期。   “究竟怎么回事?”谭舒阳怒气冲冲地问程皓宇。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动不动就闹,现在倒好,还自杀了,真烦。”程皓宇的话透着无比的冷漠。这让谭舒阳想起多年前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情形,那么简单,那么幸福,究竟是什么,让一切变成了今天这样?   “听说你回国了,找你过来就是让你劝劝他,这个世界上,也就你的话他会听一点了。”程皓宇还是那么懒散的说着,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曾经的恋人,而是一个比陌生人更加陌生的人。   “他父母知道了吗?”   “没敢告诉他父母,也没告诉学校。”   谭舒阳点点头,对于程皓宇的处理,还是比较满意的。   恰是此时,萧楚严也赶了过来。   萧楚严一见谭舒阳,就问:“你怎么来了?”   谭舒阳没有理他,开始质问程皓宇,“你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唐乐要自杀!”   程皓宇懒得回答,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起来,“喂,亲爱的,现在打电话干嘛?我正忙呢!”   原来这就是原因,谭舒阳一把夺过程皓宇的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上面又是一个清秀的男生,虽然没有唐乐那么明艳动人,却和唐乐的气质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显得稚嫩,就像曾经的少年的唐乐。   “这就是原因吗?”谭舒阳止不住地质问程皓宇。   程皓宇显得很不耐烦,“没错,这就是原因,我要跟唐乐分手,他就要死要活的,没想到还真自杀了。真烦人!”谭舒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程皓宇口中讲出来的话,多年前,那么甜蜜的样子,他说着:“我们很好”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程皓宇你是不是人?唐乐现在为你自杀,你说的是什么话?”一旁的萧楚严也看不去了。   “你走吧!”谭舒阳突然说,“唐乐不需要你的照顾,你不是想走吗?正好,你走吧,我会照顾好他。”   程皓宇怔怔地望着谭舒阳,又望了望萧楚严,冷漠的笑了笑,显得有些疲倦,说道:“这么多年,结果还是一样,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只有你。”   “你这是什么话?!”谭舒阳怒了,“你明知道唐乐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但是他还是跟你在一起,这不就说明了他爱你吗?你不爱他就算了,不要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   程皓宇耸耸肩,冷笑道:“好吧好吧,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走了!”这回他真走了。   谭舒阳走进了唐乐的病房,唐乐还处在昏迷状态。谭舒阳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止不住一阵疼惜。   “我来陪他吧,你不是还有课吗?等他醒了,我通知你。”萧楚严说。   谭舒阳摇摇头,温柔疼惜的目光没有离开唐乐,“为什么,好好地,为什么要自杀,只是一段恋爱而已呀……”   “你还不了解他吗?一旦依赖上某个人,就全身心都在那个人身上了,哪里还管那人是好是坏。”   谭舒阳沉默下来,好像默认了萧楚严的话。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谭舒阳说,“我一直以为他们会分手,毕竟唐乐他不是,他不是!”   “这有什么?不是也可以变成是。”萧楚严顿了顿,“就像我一样。”   “变成是有什么好,就是这样的结局。”谭舒阳刻意忽略萧楚严的话,淡淡地回答。   萧楚严一把把谭舒阳的身子扭转过来,大声说道:“谭舒阳你不要这么消极,不要因为一棵树就否定了整个森林!”他说话间才发现谭舒阳双目湿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泪水,这让萧楚严心疼不已。萧楚严一把抱住了谭舒阳,他说:“舒阳,给我个机会,我喜欢你,我爱你!小时候我不够坚定,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站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你相信我,再给我个机会,好吗?”他说得卑微极了。   谭舒阳却冷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又不是!”   “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就不能爱男人吗?”萧楚严大声起来,“我就是爱你,我已经爱了你十年了。”萧楚严没想过,曾经难以启齿的话,现在却变得如此坚定。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谭舒阳。   “我问你,你这几年交了几个女朋友?”谭舒阳却只是冷冷地问。   萧楚严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说实话让他害怕失去谭舒阳,说假话让他愧疚谭舒阳,最终,他选择了说实话,“四个,带上张……张雯雯,我交了四个女朋友。但这能说明什么,我不爱她们!”   “说明什么?”谭舒阳突然冷冷地反问,“说明你是个人渣!”他一把甩开萧楚严的手,道:“你不爱她们,可你还和她们上床,这就说明你是人渣!”他说完,慌乱走了出去,留下萧楚严惨白的坐在一旁。   萧楚严不知道谭舒阳在美国到底经历过什么,至少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有可能他真的是个感情极度洁癖的人。萧楚严安慰自己,没错,谭舒阳的心那么纯净,他早就知道的。   等到谭舒阳走出去没多久,唐乐就醒了。   唐乐醒了后,一直吵着嚷着要见程皓宇。萧楚严安抚无奈,只得让谭舒阳来处理。   “舒阳,你回国了,真好。见到你,真好。”唐乐喃喃地说着。   谭舒阳止不住流下泪来,骂他:“你怎么这么傻?”   “傻吗?”唐乐露出惨淡的微笑,“因为我爱他呀,爱了这么多年,我的青春,我的青春全是他。”他说完,望着窗外,默默流泪,“我跟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后来虽然读了不同的大学,但都到了北京,也一直在一起……”唐乐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么多年,从他大二第一次出轨,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出轨了多少个,我都忍了,他也从没有提过分手,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舒阳,你能帮我把他找来吗?我想最后问他一句话。”   谭舒阳点点头,望着萧楚严。   萧楚严走了出去,去找程皓宇。找到程皓宇的时候,他正跟他的小新欢在一起,让萧楚严说实话,这位小新欢简直就是唐乐的年少翻版。如果不是刚刚听着程皓宇冷漠的话语,萧楚严简直要以为程皓宇是因为得不到唐乐,而找了一个唐乐的替代者罢了。   一见到萧楚严,程皓宇就说:“醒了?”   “走。”萧楚严也不罗嗦。   萧楚严拉着程皓宇去了医院。一路上,程皓宇显得很烦躁。他抽着烟,什么都没说,隔了好久,才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萧楚严,你还爱谭舒阳吗?”   萧楚严没想到程皓宇问的这么直接,没理他。   程皓宇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还记不记得读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什么都知道。”   “呵呵,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有一天唐乐会为你自杀?”萧楚严讥讽他。   程皓宇没有理会,“萧楚严,我真的不懂你,你不是这路人,干嘛非走这条路,还一爱就是十年,我佩服你!”   “佩服我?我还佩服你呢?换情人的速度换的这么勤快。”   “少讥讽我,你没少交女朋友?”   萧楚严沉默下来,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隔了一会,萧楚严打破沉默到:“你也一爱就是十年呀,不过你爱的是皮肉。”   “是是是!”程皓宇一脸懒得否认的模样,笑道:“你爱的是谭舒阳那颗纯粹的内心。”   萧楚严不说话了,对于程皓宇这种不断更换情人,不断喜新厌旧的人来说,说什么都是枉然。   两个人到了医院,走入病房的时候,谭舒阳和唐乐正在谈笑风生,对于唐乐来说,谭舒阳就是有这本事,让他遇到天大的痛苦,也能重新笑逐颜开。但看到程皓宇进来的时候,唐乐还是脸色一白,眼眶一湿,但他很快想到谭舒阳跟他说过的话,又马上把眼泪收了起来,把自己伪装的坚强了起来。   沉默的气氛在病房蔓延。最后还是程皓宇先开口说话,程皓宇说:“你还有什么事?”他的口气是那么冷漠,冷漠到萧楚严都想打人。   唐乐终于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说道:“你真的爱他吗?”   程皓宇懒懒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要分手?”   程皓宇愣了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唐乐没再说什么,转头望向了阳光明媚的窗外。   “我走了。”程皓宇说了最后一句。为这段纠缠了十年的爱情画上了不完整的句号。   “妈的!”萧楚严穿着西装革履,绅士非凡,口中却突然难得的冒出一句脏话。谭舒阳坐在他身旁,什么也没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风景。“国内的氛围是这样。”他突然说了一句。萧楚严知道谭舒阳在说什么。   刚刚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好几个医生护士病人看到唐乐是为了一个男人自杀,就在旁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萧楚严差点动怒,还是谭舒阳拉住了他,这才让他情绪平稳下来。但出了医院大门,坐到车上,他还是忍不住冒了一句粗口。   “管那么多?!”他突然又说了一句。   “呵呵。”谭舒阳只是莫名的笑了一声。   萧楚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舒阳,再给我一个机会。”   “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样子。”谭舒阳嘴角上扬,轻轻露出一个笑容,萧楚严看呆了。谭舒阳又说:“还记得你刚入学那会,简直是座冰山,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变得这么赖皮的模样。”   “这还不是因为……”萧楚严想说,这还不是因为你。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确实是因为谭舒阳,萧楚严才整个人有了质的改变,可是也是这个人,曾经给过自己最深的伤害。   为什么当初你要不告而别?   这句话藏在萧楚严心里十年了,他多想问问谭舒阳,可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们之间的互相伤害,还少吗?虽然比不上唐乐和程皓宇之间的互相折磨,可是自己对谭舒阳的伤害,不也是历历在目?   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北京圣诞夜      37.北京圣诞夜   时间匆匆而过,飞快的,到了圣诞。   萧楚严打电话给谭舒阳,想约他一起吃饭,却被谭舒阳给拒绝了,说是单位里单身的同事要一起聚会。最后,朋友们都各自有主,萧楚严只得独自在家。正在家无聊的吃着外卖呢,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一看,难得的,竟然是谭舒阳的电话。他接起,电话里却传来别人的声音,“喂!你好!是萧楚严吗?”   “我是。”   “你能来接一下谭舒阳吗?他喝多了,走不动道了。一直嚷着你的名字,否则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你。”   “没事没事,你们在哪?”   “我们在……”   萧楚严匆匆忙忙赶去接谭舒阳,一回到自己家,他刚进家门,就吐了一地。萧楚严知道谭舒阳不能喝酒,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地圣诞聚会要喝这么多酒,至于他喝多了之后,却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萧楚严帮谭舒阳整理好衣物,把他扶躺倒床上。   谭舒阳一直喃喃唤着,“萧楚严,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什么?”萧楚严摇晃着早已昏过去的谭舒阳,不停问他。   谭舒阳微眯着眼睛,睁开一丝缝隙,一怔不怔地望着萧楚严,突然绽放开甜蜜的笑容,“楚严,你来了。”他说。   萧楚严看着谭舒阳的笑容,心怦然一动,再也忍不住,扑的吻了过去。细密缠绵的吻,还是记忆中的味道,那么甜,那么绵……   “呜呜!”谭舒阳支吾着,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萧楚严,“好重。”他笑着说:“你怎么这么重?”   萧楚严凝视着谭舒阳,看着他迷离的眼神,心砰砰直跳,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他轻轻解开谭舒阳的衣服,然后抚摸上他胸前的肌肤。谭舒阳却像个单纯的孩子似的,好像觉得痒似的不停笑着,“呵呵,你干嘛?你干嘛呀?” 萧楚严从来没有过的脸红耳赤着说:“你猜我要干嘛?”   “不能做坏事。”谭舒阳扬起明亮的笑容。   “你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萧楚严忍不住说完后,再也没有忍住……   次日一大早,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洒满一地,明媚至极。   “呜……思明,几点了?”谭舒阳带着困意的声音说着,传进萧楚严耳朵,却让他一愣,然后猛地清醒。他怔怔地坐起,低头看着谭舒阳。谭舒阳还是眯着眼睛,在说:“思明,几点了?”   “思明是谁?”萧楚严冷冰冰的问。   谭舒阳听到萧楚严的声音,跟着猛地惊醒,一把从床上弹起来。他怔怔望着萧楚严,萧楚严也冷冷地望着他,萧楚严问:“是谁?”实在不想再吐出那两个字。   谭舒阳没有回答,先是一脸讶异的望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然后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突然一脸讶异的望着萧楚严。   “你……我……我们……”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该做的都做了。”萧楚严只是冷冷地回答。然后一把把谭舒阳重新扑倒在床上,压着他双肩,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那个人是谁呀?”   谭舒阳看着萧楚严带着浓浓醋意怒火的双眼,冷冷地回答,“还需要我回答吗?”   萧楚严咬着牙齿,恨恨地望着底下的人,然后再也忍不住了,嘴唇突然狠狠地吻了上去,好像要把底下人完全占为己有似得啃咬着。谭舒阳则不停躲避着,萧楚严单手扶正他的脑袋,不让他动弹,然后带着侵略性的不断啃咬。   “萧……呜!楚……呜!严!”谭舒阳躲避不开,只能做无力的反抗。突然,再亲吻了将近一分钟后,萧楚严放开了谭舒阳的唇,谭舒阳却同时给了萧楚严一巴掌。   萧楚严生生挨了这一巴掌,没有说任何话。他俯看着谭舒阳,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好像要把他看进眼中,看进心里似的看着,看得谭舒阳心里止不住发毛。   “你放开我!”谭舒阳终于忍不住说道。   萧楚严听话的松开手,然后坐起身朝卫浴走去,衣服都没有穿,谭舒阳看得脸色一红,连忙转开眼。   萧楚严在浴室里痛恨的一拳打向墙面,他没想过缠绵一夜之后,早上醒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心爱的人,好不容易得到的心爱的人,为什么昨晚还不停的唤着自己的名字的人,一大早竟然喊着别人的名字?他知道谭舒阳在美国有过一个男朋友,但他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这个人。深深地嫉妒缠绕着他的内心,让他痛不欲生。   他刷过牙洗过脸,平复下心情,才从浴室出来。看到谭舒阳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前。   谭舒阳看着□□的萧楚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把衣服穿上。”   萧楚严扯开一丝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晚该看的都看了。”他口气透着赖皮,其实还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情绪没有平息。但他说完,还是听话的穿起衣服来。   “我怎么会在你家?”谭舒阳告诫自己,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萧楚严笑道:“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喝醉酒不停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停的?”谭舒阳睁大眼睛,“喊着你的名字?”好像自己都不敢置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谭舒阳这样的反应,萧楚严心下一揪,更痛了。但他还是假装镇定的调侃道:“是呀,要不要问你同事确认一下?他们听到你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就用你手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   谭舒阳回忆起昨天的聚餐,大家都十分尽兴,看到同事们喝得大了,而他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唐乐的自杀,萧楚严的重新追求,就也跟着放开了喝,结果竟然喝醉了。更没想到的是,他喝醉之后竟然不停喊着萧楚严的名字。   “我没说什么吧……”他淡淡地问。   “你跟我说对不起。”萧楚严也淡淡地回答。   谭舒阳心下一惊。常说酒后吐真言,没想到自己酒醉后说的话竟然是,“萧楚严,对不起。”也许打从他内心来说,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就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一颗□□吧,只是现在重新面对萧楚严,这颗□□才爆炸了。可是自己虽然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又何尝没有伤害自己的地方呢?谭舒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对萧楚严竟然没有恨意,只有淡淡的愧疚,和一丝最终和他擦肩而过的遗憾。   是遗憾吗?谭舒阳莫名的摇摇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   萧楚严看到谭舒阳突然轻轻地摇了摇头,问道:“摇什么头?”   谭舒阳一愣,“对不起,没什么。”   萧楚严脸色郑重地说:“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他好像一夜之间不再对谭舒阳有丝毫怨恨,只有愧疚和爱。   谭舒阳没料到萧楚严会突然这么郑重地说着道歉的话,忙道:“别说了。”   “不,我要说,舒阳,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你不告而别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我现在都理解了。”萧楚严却还是说道。谭舒阳怔怔地看着他。萧楚严接着说:“我还爱你,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着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舒阳。”   谭舒阳脸色渐渐苍白,眼神不停闪烁,他颤抖着摇着头,说:“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萧楚严不懂。   谭舒阳还是不断摇着头,“我得走了,上午还有课,请让我出去。”   萧楚严心有不甘,“你心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你明明也是爱着我的,为什么就是不能跟我重新在一起?如果这样,那我们昨晚算什么?”   “419而已。”谭舒阳淡淡地说。   “419而已!你说419而已?!”萧楚严怒火更甚,这不是他熟悉的谭舒阳,他熟悉的谭舒阳是纯粹的,不可能这么随便,他不解,他愤怒,“舒阳!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昨天晚上任何一个男人送你回来你都会跟他上床吗?”   “如果对方有兴趣的话。”谭舒阳还是冷冷淡淡地,说着绝情的话语。   “谭舒阳!”萧楚严一把把谭舒阳扭过来面对自己,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谭舒阳口中说出来的话。谭舒阳却道:“萧楚严,人是会变得,十年了,你都变了,我为什么不会变?”   “我知道了。”萧楚严突然说:“是因为那个什么思明?他是谁?!”   谭舒阳怒目瞪着他,道:“没错!就是因为李思明!我绝对不要再跟你在一起!”说着推开萧楚严,想要出门。萧楚严一把抱住谭舒阳,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问:“你爱他胜过爱我吗?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分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回国?为什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谭舒阳没法回答他,隔了良久,他默默流下泪来。他冷冷地说:“因为思明死了。”抱着谭舒阳的萧楚严的手突地一僵。   “死了?怎么死的?”萧楚严把谭舒阳推靠在墙边,问他。猛地听到那人死了的时候,萧楚严的心情很复杂。   谭舒阳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怎么告诉萧楚严,他不可能恋爱了,对他来说恋爱太难了,他回国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再谈恋爱了。   “舒阳,我不知道你在美国经历了什么,可是为什么我每次看着你总有一种你离我很遥远的感觉,你的心思,你的想法,为什么这些都不能跟我说呢?”   他的话让谭舒阳决定开诚布公,“这条路没那么容易走的,在美国都不容易,更何况在中国呢?你明明可以和女孩子在一起,为什么非要选择我呢?”   “舒阳!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恋爱是可以随便选择的吗?爱上一个人,就认定了这个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十年了,你以为我没有试着放弃过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舒阳,如果你对我还有感觉,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思明死了!你不明白!思明死了!我再也不能恋爱了。”   “为什么?!”虽然知道跟一个死人争是争不过的,可是萧楚严还是想要问个清楚。谭舒阳却闭口不言了,脸色也突然煞白,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思明,”突然,谭舒阳开口了,“他是我曾经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曾经感情很好,甚至约定要一辈子在一起。”说到这的时候,谭舒阳脸上露出让萧楚严嫉妒的甜蜜笑容,慢慢地,谭舒阳的双目却又湿润了,似乎曾经甜蜜的时刻十分短暂,短暂到他不愿过多回忆,“那天也是圣诞节,他答应我,要给我过一个最美好的圣诞节,最难忘的圣诞节。可是后来,他自杀了……”   “他给我写了遗书,他不堪重负,即使他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幸福,很甜蜜,很快乐,他也不堪重负,他父母始终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的事实,所以给他办理了退学手续,让他立刻回国,他说他不堪重负,就是这四个字,他不停的说着。他说他对不起远在中国的父母,对不起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很优秀,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杀。思明死后,我低沉了好一段时间,后来我走了出来,可是我也决定,再也不要恋爱了,这辈子,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完,算了。”   “我没想到回国会重新遇到你,萧楚严,你变了,变得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了,也许你现在真的可以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的现实了,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能重新在一起,真的。我想也许现在的你会是个称职的好情人,可是你不懂思明就在我心里,”谭舒阳说着摸了摸心口,“他就在这个地方,永远也不会走,如果你能包容他,那么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萧楚严知道,活人是永远无法跟死人相比的,这就像阿朱对于萧峰的意义,“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萧楚严记得这句话。可是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谭舒阳呀,即使只有一口蛋糕摆在他眼前,他也没法拒绝,永远没法拒绝。   “我可以接受,舒阳,我接受有个人放在你心里!只要你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我都接受。”   “为什么?”谭舒阳愣住了,没想到萧楚严会给他肯定的答复。   萧楚严笑了笑,“因为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      ☆、从过去到现在   38.从过去到现在   咖啡厅里,和缓的歌声飘散,唐乐和谭舒阳静静地坐在卡座上,看似百无聊赖的品尝着咖啡。唐乐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总算苍白中透着红润,谭舒阳静静地凝视他,心下放心不少。   “我决定留在北京了,我打算考北京的初中部教师考试,顺利的话,今年九月份就能留在北京教书了。北京这么大,总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唐乐喝了一口咖啡。   谭舒阳看他语声淡然,知道他已从失恋的痛苦中走了出来,点点头道:“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一直担心你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唐乐说道:“我以前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后来看到你教书了,想着不如自己也跟着教书好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跟在你后面,亦步亦趋的,没有变过。”他说完一笑,好像对自己颇有几分自嘲,“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欢干什么,究竟喜欢什么人,从小到大,我都很依赖朋友,总是跟随着自己身边的人,像个没有目标的跟屁虫。现在也是一样,你回国了,真好,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呵呵。”   谭舒阳知道唐乐的个性如此,也不做多说,只是淡淡地笑道:“只要你喜欢,被你追了这么多年,我是无所谓了。”两人说完一乐,哈哈大笑。   笑完唐乐又回复了惆怅,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他……”谭舒阳知道唐乐要说他跟程皓宇之间的事情了,放下咖啡杯,认真听起来。   唐乐说道:“他前几天又过来找我了,说又要跟我复合,我拒绝他了,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我真的累了,当然,我再也不会为他干傻事了。”   “他又来找你?”谭舒阳一愣,脑海中程皓宇当时决绝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怎么也没想到程皓宇竟然又来找唐乐。“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最爱的人仍然是我,只是图个新鲜才找上别人,反正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这样,我真的累了。”   “你下定决心就好了。”   “你肯定担心我又会反反复复是吧?”唐乐一笑。谭舒阳被他看穿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唐乐说道:“我这次真的下定决心了,我都找了女朋友了。”   谭舒阳愣了一下。   唐乐看在眼里,笑道:“真的,是我大学同学,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北京本地人,喜欢我很久了,我最近答应了她。她不知道我跟程皓宇的事。”看谭舒阳还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唐乐笑得更欢快了,“真的啦!她虽然长得挺普通的,但是人很可爱,改天我约出来给你看看。”   “好呀,改天见见,不过说到可爱,还有人比你更可爱的吗?”谭舒阳笑起来。看到唐乐脸色突然一怔,心知说错了话,忙道:“不好意思。”   唐乐摇摇手,“你以前也老说我可爱,我其实不太喜欢。我好歹是个男的呀,可爱什么?”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道:“后来,他也常爱说我可爱,动不动就是‘可爱呀’,‘漂亮呀’真是听烦了,再也不想再听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也许他爱上的就是我这张脸吧,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我内心真正是什么模样,这种东西,哪里能算得上是爱情呢?”   谭舒阳听他感慨万千,默默不作声,静静听着。   “我常想,我真是被他搞得,男不男,女不女了。”   “干嘛这么说自己?!”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谭舒阳郑重地反驳唐乐。唐乐瞧着眼里,露出轻松地微笑,“那就好。”   “说说你和萧楚严吧!”唐乐突然说,看到谭舒阳一愣,忙道:“别人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还不知道吗?程皓宇没别的,这些事却如同火眼金睛,他早就知道你们俩在一起了,也早就告诉我了。只是你一直没跟我说,我也就没有多问。”   “对不起,一直没有跟你坦白过。”   “干嘛这么生分?”唐乐瞪大漂亮的眼睛,“刚知道你们俩也是的时候,我很惊讶,不过更多的是开心。”他说着不好意思的低头,“你别觉得我私心重。”   “不会,你这种想法很自然。”谭舒阳说着,知道他的意思是对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感到庆幸,不过谁又不会呢,本来就是孤孤单单的待在世上,一个同型人都没有的话,岂不是更加孤单。   唐乐露出好看的笑容,“你不介意就好。”还是如同高中时代,一样十分在意谭舒阳的情绪。然后又问:“怎么样?虽然不知道你们当年分手的原因,不过现在你回国了,你们还能重新在一起吗?”   谭舒阳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我们现在也试着在一起,不过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   “萧楚严这个人,挺决绝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时候心太狠了,对自己也狠,小时候我看着就挺怕。”   “嗯,是吧。”谭舒阳想到萧楚严参加篮球比赛等等事情,心中对唐乐的话十分认同,萧楚严的确如此,无论是高中时候,坚决的说要分手,还是后来他坚定的要考北大。他对自己对他人一向很狠决。但这不正是他吸引自己的地方吗?谭舒阳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年就爱上了萧楚严呢?明明他身上一身上的毛病,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改了没有。   “即使这样你还是决定跟他在一起?”   “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着唐乐和程皓宇之间的恩恩怨怨,谭舒阳不免想到了自己和萧楚严,对于未来,他没有过多的憧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受伤的总是你   39.受伤的总是你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北京T2航站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萧楚严定定地凝视着那个身影,一眨不眨。   萧楚严是偷偷跟踪着谭舒阳出来的。两人现在处于半同居的状态,这种状态他很满意,虽然谭舒阳并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怀,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今天一大早,谭舒阳接了一个电话。萧楚严记得他接起电话时的表情,眉毛猛地一皱,好像是个意想不到的熟人。萧楚严很讶异,尤其是看到谭舒阳跑到厕所去接听时。   “谁呀?”萧楚严问。   谭舒阳愣了半响,随便答道:“同事。”   萧楚严知道肯定不是同事,但他没有再问。   一整天,他没有去上班,而是偷偷跟着谭舒阳,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电话,只是莫名的就觉得恐慌。对,恐慌。总有一种不得不了解的心情在他心上起伏,他放心不下。   直到跟踪到T2航站楼时,他才确定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准确。谭舒阳跟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亲密和随性,不得不让他十分重视。他走到两人身后,悄悄听他们谈什么。   “回北京之后还好吗?”男人问谭舒阳。   谭舒阳笑道:“挺好的,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你工作怎么样?”   “也挺好的,你呢?”   “还是四处飞。”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还想他吗?”男人突然收起笑意,严肃的问了一句。   萧楚严听得心一沉。   “想。”谭舒阳的声音透着深深地眷恋。   萧楚严的心一寸寸沉入深底。   “还打算回美国吗?”   隔了许久,谭舒阳才淡淡地回答,“很快就会回去的。”   萧楚严的心彻底沉入了深底。他知道男人问的是谁,也知道谭舒阳想的是谁,可他没想到,谭舒阳打算回美国。这阵子两人半同居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和睦那么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不告而别?!   萧楚严再也不想听下去,匆匆离开了现场。可惜他走得那么匆忙,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   “思明不会想你回美国的。”男人笃定的口气说。   谭舒阳一愣,“为什么?”   “我这个弟弟,从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舒阳心里有一个人,这个人特别重要,在中国。”   谭舒阳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很早。”男人拍拍谭舒阳的肩膀,好像对待自己弟弟一样,说道:“思明的原话,那个在中国的人才是舒阳心中的最爱。”   “不是……”谭舒阳脸色苍白,无力的否定着。男人却笑起来,说道:“思明希望你幸福。”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谭舒阳,“这封信是他临走之前写的,给你的。你看了就明白了。”   “不,”谭舒阳脸色刷白,摇摇头,不想接信,只说:“我忘不了他。”   “忘不了他也不能阻止你追求新的幸福。”男人继续用那种对待弟弟的口气对谭舒阳说道:“自从思明走后,爸妈才后悔莫及,我们都希望你带着思明的爱继续好好走完这一生,这是思明的希望,也是我们的希望。”   “我……”谭舒阳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是愣在原地。男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摇摇手,走了。   萧楚严在酒吧里面喝酒。庄棋走到一边,问他:“难得看你小子喝闷酒呀!”   “怎么?不欢迎呀?”   “能不欢迎你吗?场子都被我包了,都是熟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那敢情好!”萧楚严笑。   庄棋也乐呵地说:“最近没怎么联系,小恋爱谈得怎么样?”   “切!就那样!”   “赌局的事怎么样了?听峻林说你不打算赌了?这么没意思?”   “赌!谁说不赌了!妈的!为什么不赌?!为什么?!啊?!”萧楚严带着酒气回答。他不明白,为什么谭舒阳不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为什么还是要回美国,而且看样子又打算不告而别。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心里恨,恨谭舒阳,恨这一切。   “赌的话就今天晚上怎么样?今天晚上就叫你伴来,让他当着大家的面说‘我……爱……你……’”庄棋刻意拖拉着,他惯常的喜好幸灾乐祸在这时候再次发挥出来。他早知道萧楚严心里那人也是个男的,一开始还大吵大闹地诧异过,不过很快就觉得这样子比赛才公平有意思,毕竟莫笛也是男的。   恰好杜峻林也走了过来,庄棋笑道:“峻林,有好戏看了,楚严决定今晚叫那人过来,跟你对峙赌局。怎么样?同意不?”   杜峻林皱皱眉,对萧楚严道:“决定了?这游戏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箭了。”   萧楚严带着酒气喊道:“回不了头就回不了头,我怕个屁呀!”说着打了个响指,“游戏开始。”   庄棋连忙对DJ扬了扬手,让酒吧的音乐停了下来,又吹声口哨,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萧楚严笑着,拿出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舒阳,我喝醉了,你来Mint酒吧接我一下,地址在……”说完爽快的挂了电话。然后对大家说:“马上到。”   在场的人一下子沸腾起来。   庄棋连忙又招了一下手,大家再次安静下来。   杜峻林冷着脸,拿出了手机,“莫笛,现在来Mint酒吧,我派人去接你。”   在场的人又一下子沸腾起来。   庄棋连忙说:“开局了开局了!赌萧楚严赢的去Jack那里交钱,赌杜峻林赢的去Annabel那边交钱。价钱随意!”   在场的人纷纷左奔右跑。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萧楚严电话响了,谭舒阳的声音传过来,“楚严,你还在酒吧吗?我到门口了。”   “我还在酒吧,你过来吧。”   等谭舒阳走进酒吧之后,意外的发现酒吧里竟然除了萧楚严之外没有任何人。他不知道,三十四个人都躲在二楼的包间,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楚严,你看谁来了!”   “欧阳文昌?你怎么也来了?”萧楚严意外的发现欧阳文昌跟在谭舒阳身后。   欧阳文昌乐道:“我今天刚到北京,找舒阳,找你,刚跟他碰头,就跟他一块来找你了。小子,在北京混得这么好呀!”欧阳文昌注意到萧楚严一身名牌。他听说谭舒阳回国了,就过来找谭舒阳,顺便看看其他在北京漂着的老同学。他之前跟萧楚严联系挺多,这一两年才稍微少了点。   萧楚严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无所谓了。   萧楚严倒在沙发上,眼神一瞬不瞬地凝着谭舒阳。谭舒阳只觉他的眼睛像深海一般,要把他笼进去,极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说:“干嘛?”   萧楚严勾起嘴角,“看你。”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说得直白,说得大胆。   谭舒阳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快起来了,走吧。”   萧楚严摇摇头,“等等。”   “还要干吗?”   “还有事。”萧楚严说着看向欧阳文昌,“虽然当着你的面,但我要问舒阳一件事。你就当没听见吧。”   欧阳文昌笑起来,“你们俩搞什么?”   “舒阳!”萧楚严躺在沙发上,一手牵起谭舒阳的手,问道:“你爱不爱我?”   谭舒阳一愣。欧阳文昌也一愣。   萧楚严笑起来,“文昌,可能你还不知道,我跟谭舒阳高中就在一起了。今天这事,我就想在这问问他,你不想听,就当没听见。”   欧阳文昌连忙挥手,一个平时豪迈作风惯了的人,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没事没事,你们有事你们先说,我上一边等着。”说着走远了些。   萧楚严倒有些意外,问谭舒阳:“他知道?”   谭舒阳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我在美国的时候。”   萧楚严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可是这情绪很快就散了,因为谭舒阳提起了“美国”,一提起“美国”他就想到了今早的事。一股怨恨和愤怒很快弥漫他全身。   借着酒精的作用,他还是说道:“你爱不爱我?”   谭舒阳脸色刷红,幸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好好地干嘛问这个?”   “我就想要听你说那三个字。”   “以后说啦。”谭舒阳看着耍着酒疯的萧楚严,莫名就有一种怜惜他的心情布满全身,只觉得他现在莫名的惹人怜爱。遂静默了一会后,又笑道:“你现在好像小孩子。”   萧楚严继续不依不饶,“我就想现在听你说,你不说我不起来。”   一边的欧阳文昌实在没法装听不见了,捂着嘴笑道:“舒阳,你就说吧,哈哈哈!”   萧楚严继续耍赖,站起身一把搂住谭舒阳,然后在他唇边吻了一口,又道:“快说!”   “萧楚严!”谭舒阳害羞到几乎站不稳。   萧楚严却依然不依不饶。那边欧阳文昌笑到打跌,边笑还边催,“舒阳快说啦!快说!”一副无论如何先看热闹的模样。   “欧阳文昌!”谭舒阳没好气的喊着。   “快说!”   “快说!”   “我爱你。”蚊子细小的声音突然飘进萧楚严的耳朵。   “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爱你!”谭舒阳大声的说了一句,然后望着萧楚严的脸,露出甜蜜的笑。   本以为他说完之后,会得到萧楚严同样的回复,却没想到,入眼的是他满脸的震惊。   “怎么啦?”谭舒阳刚问,耳边就听到几十个人起哄的声音。   “哦哦哦!我们赢了!”“好一句我爱你,谢谢你呀!谭舒阳!让我赢了十万!”“我赢了二十万!”“妈的!老子输了!”“还不一定呢……”   谭舒阳只觉得浑身突然变得冰冷,他默默的抬头看着二楼,这才发现二楼突然站满了人,而这些人中有的在给他道谢,有的朝他唉声叹气,他一点也看不懂。他只能呆呆的看着萧楚严,入眼的却是一张呆滞的脸。   “舒阳……”萧楚严牵着谭舒阳的手,感觉到他全身发冷轻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慌乱。   “你他妈的!”欧阳文昌愤怒的声音传过来,他一拳打在了萧楚严脸上。“你他妈的混蛋!”   谭舒阳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撒开萧楚严的手,狠狠转身跑了出去。萧楚严想追,无奈欧阳文昌挡在他前面。   “你这个混蛋!竟然这么对舒阳!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欧阳文昌怒火中烧,对萧楚严捶打脚踢。   萧楚严被他踢翻在地。他踩着萧楚严的胸膛,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说道:“你知不知道舒阳当年为了我们打群架的事情,为了保你,放弃了郑新,他一直觉得是他害得郑新退学!这一直是他的心结,他一直不肯原谅自己!”   “你知不知道罗思明的死对舒阳是多大的打击!因为他们刚刚为了你吵完架?!罗思明一直说舒阳心里另有他人!他们刚刚吵完架,罗思明就出了车祸!你知不知道舒阳心里有多痛苦!”   “这些事他从来没跟你说过!因为他心里一直爱着你!”   萧楚严愣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一愣不楞的呆滞着。   “我不知道……他说他要回美国,他又要去他妈的美国!”   “是呀!他之前是因为思明的事情没有放下,所以决定回美国,永远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可是他刚刚跟我说,他不打算走了,他要留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欧阳文昌吼了起来,“而你!你他妈的,竟然这么对他!你给老子滚!永远别想再靠近他!”   欧阳文昌愤怒的踩了萧楚严一脚后,走了。   萧楚严心情很糟糕,谭舒阳好像失踪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没办法,萧楚严只得一张飞机票飞回了江海。回到家,看着忙碌的父母,心情总算好点了。有什么心事就和父亲交谈是这几年他的生活习惯,这次,他也敞开心扉和父亲聊天。   “爸,你觉得婚姻是什么?”问这话的时候,他很坦荡,他父母的关系虽然比小时候和缓了不少,但始终磕磕绊绊,他知道他们不是自由恋爱,也知道父亲心底始终有另外一个女人。   “婚姻就是两个合适的人走在一起,然后生儿育女,过一辈子。”父亲简明扼要的回答。   “如果找不到这个合适的人怎么办?如果非要跟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怎么办?”   “跟爱的人在一起当然是开心的,那种喜悦幸福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父亲流露出真情,“但要两个人相爱已经很难了,还要两个人克服磨难在一起,那就更加难上加难,幸好你们现在时代不同了,可以自由选择恋爱对象,你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这样才能幸福。”   “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萧楚严困恼着。   他爸爸笑道:“追呗,我儿子这么优秀,哪有追不到的人?”   “爸!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萧楚严话里有话,他爸爸却听不懂,只是沉浸在了自己回忆的世界,说:“我前阵子跟你妈吵架,还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我跟她说,我想我死之前一定会想到你。”   “爸!你!”想到自己父亲因为跟母亲吵架就去跟别的女人联络,萧楚严心里感觉别扭。他爸却没管这么多,继续说道:“她也过得不好,也离婚了,现在在广东。”   “爸,既然你们这么相爱,为什么当初不在一起?”   “那都是我的错,我一直想找一个城里的,有工作的,所以……”   旁晚时分,萧楚严回学校去走了走,学校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很多建筑幡然一新,而老旧的楼房则拆的拆,重建的重建。他在学校漫无目的走着,看着田径运动场,想起那次临阵离开引发的大风波,幸好谭舒阳,他才顺利的度过了风暴;看着篮球场,他就想起和谭舒阳一起比赛的情形,并肩作战,虽然没有所向无敌,却也难得的取得了不少胜利。这些点点滴滴就像烙印一样,刻印在他心里,让他永远也忘不了……   他一个人在教学楼区域散步,走着走着,没想到意外碰到了怀孕散步的左小雨。两人还着实尴尬了一会,最后还是萧楚严问:“你住学校啊?”学校新建了职工楼,萧楚严想左小雨大约和李老师住在一起,就这么一问,左小雨说:“是呀。”然后问萧楚严:“好久没回学校了吧。”   左小雨性情文静,这是她留给萧楚严唯一的印象。后来零零碎碎的听说他和数学老师李老师走到了一起,同学聚会也就很少叫她,毕竟师生恋、第三者,总有那么一股子尴尬。现在看到她,萧楚严却特别佩服她,佩服她追求真爱的勇气。   左小雨突然说:“听说谭舒阳回国了,你那时候跟他关系最好,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如果你们还有联系,能让他跟我联系一下吗?他很长时间不理我,我都不明白为什么。”   萧楚严也觉得奇怪,知道谭舒阳不是随便不理人的人,更何况是关系不错的左小雨,“你们怎么了?”   “他……”左小雨支支吾吾地,最后才下定决心道:“他和他男朋友还好吗?”   萧楚严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原来你也知道。”   左小雨点点头,“恩,我一直都知道,我也知道他很不容易。”   这一句不容易。萧楚严却觉得像是在说谭舒阳,却又像是在说她自己。萧楚严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明白,什么叫不容易,大家都好好的,有什么不容易呀。   他反驳道:“他除了喜欢同性,其他地方跟我们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不容易的。”   左小雨连忙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哎,算了,不说了。”   左小雨的吞吐让本来就不熟的两人陷入沉默。隔了很久,萧楚严突然问:“你现在过得幸福吗?”话语有些突兀,甚至有些侵犯隐私。   左小雨却没有见怪,扬起笑脸,摸了摸自己大起来的肚皮,说道,“幸福呀,怎么会不幸福呢?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这样就好。”萧楚严说。   看着左小雨幸福的笑脸,但眼眸中总是闪烁着一股惆怅,他突然明白了她刚刚说的“不容易”是什么意思。是呀,大家其实都不容易呢。突然,他又想起了那天谭舒阳脸上挂着的表情,那种惆怅、无奈、畏惧、不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的表情,就像左小雨刚刚一样。是自己让他这么畏惧的吧,是自己的犹豫、徘徊、害怕,使得他这么畏惧不敢向前的吧。萧楚严突然无比痛恨自己。   “一开始很难吧?”萧楚严又问。   左小雨愣了一下,才答道:“是挺难的,不过坚持下来了。你没有经历过,就不懂,要面对的太多了,父母,同学,同事,身边各式各样的人,流言蜚语,要牺牲的太多了,事业,追求,得到的只是一家人的小幸福,可是能得到这样的小幸福,我已经很满足了。”   萧楚严听着左小雨的话,突然恍然大悟。      ☆、过去让它过去   40.过去让它过去   萧楚严最终还是选择了找欧阳文昌帮忙。没办法,他的电话,谭舒阳根本不接。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萧楚严真的害怕起来,害怕谭舒阳会突然就离开中国,离开北京,离开他。   欧阳文昌本来不想帮他的,架不住他左求右求,低声下气,最终选择了帮他。   “后天我生日,你帮我约他出来。”萧楚严的言语十分诚恳,欧阳文昌却说道:“最后一次帮你。”   “谢谢!”谭舒阳如释重负。   生日当天来临,萧楚严约了一堆人去王府井的北京饭店。有郭灿、唐乐、郑新、张雯雯、杨茜、徐磊、周理等十来个人。   当欧阳文昌带着谭舒阳走进包厢的时候,谭舒阳一看到萧楚严,立马就准备转身走,萧楚严连忙拦住他,长长的说了一段话。   “还记得我高二那年的生日吗?你为了给我惊喜,故意装不知道,晚上却带着全宿舍的人一起偷偷跑出去,那时候咱们偷跑出去基本上都是打游戏,我还很惊讶,以为你也出去打游戏,哪知道一出来,就看到你为我准备的生日庆祝会。我很激动,也很感动,我没有告诉过你,那是我唯一一次生日会。当初我谢谢了你,现在我还是想谢谢你。今天大家都在,你就当给大家一个面子。”   谭舒阳咬着牙坐了下来。萧楚严乐得笑合不拢嘴。   大家看谭舒阳不怎么说话,就彼此虚寒为暖了一会,人大了,虚情假意的话随口就来,气氛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唐乐是知道谭舒阳的,主动勾起他的话题,说道:“舒阳,我最近在筹拍一部咱们同学时代的短片,到时候拍好给你看看,给你选的演员是最帅的。”   谭舒阳笑起来。终于笑起来。大家一看见谭舒阳笑了,全都轻松了,有的说:“我也要帅哥演。”有的说:“我必须是美女!”有的说:“我无所谓!”一时间气氛愉悦。   大家聊起新上任的总书记和总理,聊起新上任的“隔壁老王”,都欢笑不已,说着被打的老虎,更是愤愤不已,每个人都如少年时代那般关心着国家大事,又和那时候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比如当有人说:“郭灿,你怎么不表态呀,以前你可是个愤青呀!”   郭灿笑道:“我现在在江海县国土局上班,搞纪检监察,天天查案子,天天看到的就是这些那些腐败呀贪污呀什么的,根本就没人干净,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还愤青呢!已经麻木啦!还是你们体制外的好,不用受这些污染,我们体制内,进去了就别想白着,工资还少得可怜,就是工作稍微轻松点,工作稍微稳定点!”   张雯雯马上打断道:“说什么呀,我现在在企业搞人力资源,每天看这个档案,看那个的资料,眼睛都要看花了,你们公务员多轻松呀,说实话,我到北京四年了,至今还没有去过长城呢!”张雯雯以前是最不喜欢谭舒阳的,和萧楚严的那段经历也是最让谭舒阳在意的。谭舒阳不知道为什么萧楚严要把她叫过来,他闷闷的不说话,一个人吃着饭菜。   张雯雯却先找他聊了起来,“舒阳,你在美国这么久,怎么想着回国来了?”   “就是就是,中国的学术环境哪里有美国好?”杨茜幼时就附和张雯雯惯了,长大了也没怎么改变。   谭舒阳看了张雯雯一眼,记忆中那个高傲的女孩好像变了,变成了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那一个。张雯雯也接收到了谭舒阳的眼神,朝他微微一笑。   “爸妈老了,没人照顾,我想回国也好。”谭舒阳笑着回答。   张雯雯点了点头。   郑新突然说道:“我现在在学校当老师感觉还挺好的,和孩子们打交道很单纯,很美好。当然也有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过我选择忽略不计。”他说完后,羞涩的笑了一笑。除了谭舒阳,大家对郑新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那次群架事件之后,他就被开除了,自那之后的班级聚会,大家很少叫他,毕竟他没有和大家一起经历过惨绝人寰的高考,也就没有了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同窗情谊。但这次萧楚严还是把郑新叫了过来。   谭舒阳听着郑新的话,看着他开心地笑,心里由衷的高兴,于是拿起酒杯,对郑新说:“郑新,祝贺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职业,我也喜欢当老师,来,我敬你一杯。”   郑新端起酒杯,口中却推辞着,“我这初中老师哪敢跟你这教授比?”说完一干而尽。   萧楚严一把把谭舒阳的酒杯抢了过来,说道:“你又不能喝酒,我替你喝了好了。”   谭舒阳不放酒杯,说道:“谢谢你,我自己能喝。”说完就一饮而尽。萧楚严知道这杯酒对于谭舒阳的意义。   “以后你们在江海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好了。”欧阳文昌突然说道,一派大哥的样子。看来他这乡镇武装部长,虽然只是小小的副科级,但当得相当不错。自大家知道欧阳文昌当上了武装部长之后,就都纷纷了解了郭灿说的“没有一个干净”的感慨。欧阳文昌被劝退后,去了江海市第一中学,后来考上了三本,大学结束后,又去当了两年兵,回来后先是在江海县民政局干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就去了乡镇当武装部长,比起自己实打实考上公务员的郭灿,至今还只是个小小科员,这升职之快,其中的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突然,张雯雯说:“还记得王兵吗?”   “记得呀!”郭灿接话,“怎么不记得,现在在省政府给副省长当秘书。他可真够狠的呀!”大家知道郭灿的意思,当年的群架事件,本来可以以最小的影响被平息,但是却还是扩大了,原因竟然是人为的。大家后来聚会的时候听欧阳文昌说,是当时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到市教育局,而这个写匿名信的人,后来大家都推测是王兵。因为他就是那个既得利益者,被评为高二年级市三好学生,高考加分10分。   高中时代,王兵和郑新的关系最好,却没想到,人心叵测,最好的朋友把最好的朋友送上了最深的地狱。   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和追求的东西。郑新追逐的是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王兵却不一样,如今他们再不是朋友,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但这是对郑新最好的结果。   大家不想聊不开心的,很快,话题又从工作,聊到了生活。   “舒阳听说了吗?”郑新一瞬就忘记了刚刚的不悦,八卦口吻对谭舒阳说着:“左小雨和咱们数学老师李老师的孩子结婚了,都快生了!”   “什么?”一时间,舒阳愣了一下。   “师生恋呀?!”张雯雯说着,“舒阳还不知道吧!”   郑新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心眼,他接着说:“左小雨和李老师在一起了,已经结婚了,听说都怀孕了,李老师给了他老婆五十万,才离的婚。”   “真没想到呀!”张雯雯叹气,“左小雨那么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一个女孩子,哪里胆子这么大,这年龄差也太大了吧!”   “年龄差大架不住真爱呀!”欧阳文昌感叹。   郭灿笑道:“现在的恋爱都成什么样了,我女朋友就因为我不能留在省城就跟我分手了,现在是相亲无数,说起相亲就来气,都是把条件往桌上一摆,看看你家有几个钱,有几栋房,几个拿工资的,几个做生意的,都是做买卖呢,还谈什么恋爱呀!”   郭灿的话让欧阳文昌大笑起来,欧阳文昌的条件自然是极好的,相亲这码子事在他身上也是生意兴隆的,不过他不用相亲,难得的,和第二个女朋友琳子还在一起,已经快结婚了。   郑新却笑得腼腆,显得很不自然。谭舒阳马上注意到了,说道:“怎么了?有女朋友了吗?”   郑新笑着摇摇头,“三无人员,没房没车没女朋友。”郑新家是农村的,家里条件不好,虽然自己有个在当地看起来不错的好工作,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个人。   萧楚严看到谭舒阳对郑新总是格外的关心,心里十分不舒坦,却又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暗暗吃醋。   张雯雯仰着头,说道:“废话,没房没车怎么行,还得有北京户口。”   郭灿嗤笑一声,说道:“你还别说,我这次逛北京,到哪个餐厅,坐下来听到的都是有房吗?有车吗?工资多少?有北京户口吗?北京人怎么这么现实呀?”   “不现实成吗?不现实能留在北京吗?”   “北京有什么好的呀,房价这么贵,空气污染这么严重。”   “北京机会多,城市大,包容,小城市能比吗?”   一伙人聊着,闲扯着,一个个轮流敬着谭舒阳酒,因为这应该算他第一次意义上的同学聚会,大家都忘了今天是萧楚严的生日,主角应该是萧楚严。连张雯雯都脸带愧疚地看着谭舒阳,眼神中,说着什么。谭舒阳拒绝萧楚严的相助,一个个喝着。喝道萧楚严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他的酒杯,说道:“不行!你不能再喝了!”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谭舒阳也不甘示弱。   “从今天起,就归我管!”萧楚严当着大家的面大声道。谭舒阳看着除欧阳文昌之外一张张木楞的脸,没有说话。   萧楚严却笑起来,眼光环顾四周后说道:“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欧阳文昌了然地望了他一眼,唐乐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其他人则继续木楞着。   “我有一个心爱的人,我一直不敢真正追求他,不敢保护他,今天我要告诉大家,请大家一起帮我追求他!”   “什么呀?!快说是谁?!”郑新最八卦,马上问。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萧楚严笑道:“告诉大家之前,我先申明一件事。”   “快点!”大家催促。   “我萧楚严!”萧楚严一字一顿,“是同性恋!”   全场静默,隔了一瞬,突然哐当一声,谭舒阳握在手里的碗筷掉在了桌上。   “说什么呢?萧楚严你没毛病吧!”还是郭灿先说话,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唐乐,好像生怕唐乐在意。唐乐注意到他善意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我说的是真的!”萧楚严表情严肃起来,“我是同性恋,并且有心爱的人了。”   大家继续愣住。萧楚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谭舒阳,目光好像在征求他意见一样。好像在问,你愿意我说出来嘛?谭舒阳只是诧异的望着他,嘴微张,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楚严在谭舒阳目光里看到的只有诧异,没有退缩,没有回避。   “我是同性恋,我最爱的人是谭舒阳。我正在追他,大家帮帮忙呀!”萧楚严说着朝大家拱了拱手,好像真的在求各位帮忙一样。   沉默,不停地沉默。   最后竟然是张雯雯先开了口,“什么呀?当年追我不会是为了遮掩吧!”   谭舒阳诧异的望着张雯雯,不明白她经历了什么,现在竟会变成这么坦荡的一个女孩子,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喜欢。张雯雯感受到谭舒阳的目光,朝他甜甜一笑道:“谭舒阳,你喜不喜欢萧楚严?”   谭舒阳被她弄得刷的脸色通红。   大家看在眼里,都了然起来,只有郑新还像个二愣头一样,问萧楚严:“你打算怎么追舒阳呀?”   “噗!”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永远牵着你的手      江海县一家酒楼里一派喜气洋洋。   “喝喝喝!”有人端起酒杯敬新郎,有人端起酒杯敬新娘。   “唐乐!恭喜呀!”有人说着。   “唐乐!好福气呀,找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有人乐着。   今天是唐乐和他老婆莫佳音的婚礼,莫佳音是他相亲认识的女孩,个性爽快明朗,两人在一起三个月后,就奉子成婚了。   婚礼并不奢华,但布置得格外温馨。谭舒阳、萧楚严、欧阳文昌、郑新都到场庆贺。   谭舒阳看着一桌桌敬酒的唐乐,心情十分复杂,回想着他和程皓宇的点点滴滴,不知道该祝福还是……萧楚严看着谭舒阳的样子,知道他心情矛盾,在一旁劝慰:“他现在这样很好。”   谭舒阳没有回话。两人现在还处于有时候搭理有时候不理的境地。虽然萧楚严对谭舒阳是左一个做小伏低的道歉,右一个低声下气的软语,跟他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自己的误会,讲清楚自己内心的惧怕。谭舒阳还是对他爱理不理。但这已经很好了。萧楚严心想,至少谭舒阳没在他面前流露过那种伤心绝望的眼神,至少谭舒阳再也没有提过要回美国。   “你说,程皓宇会来吗?”谭舒阳轻声问。   “他来干嘛?”萧楚严不屑的回答。   两人正说着话,唐乐和莫佳音已经走到了他们这一桌。谭舒阳心情复杂,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倒是萧楚严一派喜乐的模样,重重地说了一句:“恭喜,好好过日子!”欧阳文昌也道:“好好珍惜彼此。”郑新也说:“恭喜呀唐乐!”唐乐和莫佳音连声说谢。他们刚说完谢谢,门口传来哐当一声,打碎了一室喜气。   萧楚严和谭舒阳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纷纷愣住了。门口站的人事程皓宇。只见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一脸怒气的模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萧楚严先反应过来,知道事情不妙,马上对谭舒阳说道:“当着这么多亲戚朋友,可不能让这小子干出什么混账事。”   欧阳文昌也说:“赶紧拦住他,他不会准备抢新郎吧!”一说出口之后,又觉得抢新郎挺有意思,不禁有了一种想看好戏的心情。   郑新啐了他一口,说道:“别看好戏了,赶紧把他拉出去。”   四个人这才连忙跑到门口,一把围住程皓宇。程皓宇推搡着他们,想要去找唐乐,他想问个明白。他想问唐乐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他开的酒楼里面跟别人结婚,是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你们放开我!今天我要跟他问个明白!他妈的——”程皓宇剩下的话被萧楚严一把捂在了嘴里。萧楚严凑到他耳朵边说道:“发什么疯!赶紧给老子滚!”   酒席上的众人,还以为程皓宇是来抢女方婚的,纷纷尴尬的望着莫佳音。莫佳音一脸为难地对唐乐解释,“我不认识这人。”   唐乐当然知道。可他当着亲戚朋友的面不能走过去劝解程皓宇,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报复的快感,好像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他当然知道这家酒楼是程皓宇开的,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挑了这家酒楼,故意做给程皓宇看,如果程皓宇对他还有丝毫感情,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果然,唐乐对程皓宇的反映很满意,说不出的一种满意。   也许这就是复仇的快感吧。唐乐心想。一瞬间,他很快乐,可是看完了程皓宇在那边气愤的双眼,看着旁边莫佳音慌张解释的模样,他又觉得气馁,复仇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之后竟然是这样一种茫然无措。   “你真的要结婚?!”程皓宇一把扒开萧楚严的手,朝唐乐大喊一句。席间众人中热心的人纷纷走了过来,跟着拦着程皓宇。一时间,大家还是以为他这句话是朝新娘喊的。   谭舒阳看到事情不妙,生怕程皓宇真的惹出什么祸乱。故意大声说了一句,“佳音已经决定嫁给别人了,你就不要再惹乱子了。”一旁的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欧阳文昌、郑新加大力气,狠狠地把程皓宇揪出了门外。   程皓宇一脸冷笑,“你们不就是怕我把唐乐喊出来吗?我还就偏偏要喊出来。”说着趁大家不备,朝厅堂内喊道,“唐乐,我他妈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就是——”声音再次被萧楚严死死捂在了嘴里。一大屋子人都以为下面这句该是莫佳音三个字,只有萧楚严几个人知道真相。   程皓宇虽然没有喊完全部的话,但这些话喊出来后,还是心情畅快了许多,他一贯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后,以为唐乐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当他看向唐乐的时候,唐乐脸色黯然,眼神冷漠,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对他很失望,很失望。   然后程皓宇看他看向莫佳音的眼神,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是那么的让他似曾相识。   “他不会真爱上那女的吧。”程皓宇突然问谭舒阳。   谭舒阳也注意到了唐乐的眼神,也是十分诧异。据他所知,唐乐和莫佳音的相识很是普通,同一个学校的老师,别人介绍下就认识了。可是这时候看唐乐和莫佳音之间的对视,那里面确实爱意满满。不像是唐乐为了一时之气才做出的决定。   “也许是也说不定。”谭舒阳笑笑回答。   程皓宇突然一愣,脸色刷的惨白,好像不敢相信似得,喃喃着,“不可能,他爱的人是我,这辈子都是我。”   谭舒阳和萧楚严不明白,为什么程皓宇和唐乐之间要这么互相折磨,看程皓宇的样子,似乎还是爱着唐乐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好好在一起?   两人想着他人,又不自觉联想到了自己,都觉得不能步这两人的后尘。   程皓宇松开想要冲进去的力道,缓缓退了开去。边退边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程皓宇走后,谭舒阳一个人走到僻静地。   萧楚严偷偷跟着他,偷偷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谭舒阳打了下他的手,说:“看地方。”   萧楚严笑道:“有什么关系。”然后轻轻地在谭舒阳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谭舒阳一愣,没有回答。   萧楚严又轻轻牵起谭舒阳的手,往嘴巴吻了一口,说道:“过年去我家吧,我想带你见见我爸妈。”   谭舒阳愣住,好久,才轻轻回答了一句,“好。”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走到一起,又走散了,走散了后,又聚回来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常,可是却又那么不平常。   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他们,终究走到了一起。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靳惜何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